开始尹明毓以为是因为他们长途跋涉,谢夫人心疼,等谢钦去请安,发现母亲竟然晚起的时候,对着尹明毓恍惚了许久,比他发现谢老夫人越老越顽童似的,还要反应强烈。
    当然,谢钦再是震惊,也不会似旁人那般失态,尹明毓就继续若无其事地该做什么做什么。
    人如若一直绷着,只紧不松,能一直绷住倒还好,否则一旦有变故,很容易崩溃。
    而谢夫人确实变了些。
    谢家只剩下谢家主和谢夫人、白知许之后,谢夫人那点细微的不平衡稍稍转化,她也开始试着撒手了。
    白知许没订婚的时候,她让白知许学着管家,分给白知许一些府里的事务;白知许订婚后,她亲娘不管事,谢夫人便带着白知许亲自料理婚礼的一应事宜,主要由白知许做。
    谢夫人尝到了撒手的好处,就不再像以前似的事事都亲自料理。
    如今整个谢家,只有谢家主仍旧矜矜业业。
    尹明毓想到一日只能见短短一面的右相大人,十分崇敬他为大邺和谢家付出的一切。
    至于人一直松着,偶尔才紧一紧会如何尹明毓觉得,她更有弹性了。
    就比如现下,谢策知道她已经起床,哒哒跑进来,行礼后兴冲冲地问:母亲,我们能早点出门吗?
    尹明毓笑容满面的问:当然可以,小郎君如此好学吗?
    谢策是想早点儿见到叶小郎君,一起读书也好,便点点头。
    尹明毓摸摸他的头,笑道:那便早些出门吧。
    不过出门前,尹明毓准备了一样儿东西。
    谢策看见,还问了是什么,尹明毓只神秘的笑笑,没有回答。
    他们辞别谢夫人,便乘马车离府。
    总这么奔波,其实有些远,但若是住到庄子上去,谢家主和谢夫人他们就没法儿日日见到她和谢策了。
    只能暂且忍耐。
    他们的马车出城门时,尹明毓敏锐地察觉到视线,立即便从马车窗望出去,然而只有普通的行人和摊贩,并无异常。
    她对人的视线极为敏感,感觉那视线有些强烈,不像是普通好奇的人。
    城门口有旁人正在出城,谢家的马车稍稍慢下来,尹明毓不禁又看出去,左右打量,正好看见一辆熟悉的豪华马车缓缓驶出。
    马车窗上,一张熟悉的艳丽的面孔,正是渭阳郡主,她也向尹明毓看过来。
    两人对上视线,神情皆极为平静,不过距离有些远,尹明毓看不出对方眼中的情绪。
    而后,尹明毓向渭阳郡主点头示意,渭阳郡主也对她浅浅一点头,便移开视线。
    渭阳郡主的马车离开,谢家的马车也启行向城外走,尹明毓便坐回去。
    谢家的马车消失在城门之后,尹明毓最先感受到视线的方向,一个面貌普通、过目即忘的男人从墙角走出来,多看了几眼城门,才转身离开。
    城外,谢家的马车上,谢策满心期待,不觉得奔波辛苦,出城后就趴在马车窗上,笑呵呵地看着不断后退的草木,小脚一晃一晃的。
    尹明毓不再在意视线的事儿,便也从另一侧车窗望出去。
    田间有农民在耕种,春种满地种,祈求今年好年景,秋收一仓粮,待过了冬,又是下一年的轮回。
    母亲,您在看什么?
    尹明毓指向光秃秃的田地,道:我在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谢策歪歪头,看向明明在飞速退去仍旧完全一样的田地,天真道:先生说,土地是百姓的命,我和叶哥哥长大会做好官,守好百姓的命。
    尹明毓眼神极温柔,轻轻揉揉他的后脑勺,柔声道:既是如此,就从好好读书开始吧。
    谢策重重地点头。
    这是他自己答应的,是以尹明毓见到叶大儒之后,完全没有任何障碍地,请他这些日子严格教导谢策,一定不要客气。
    尹明毓还说了谢策路上的话,以此来佐证谢策的决心。
    她还看着叶小郎君,欣慰道:我们小郎君先前只是按部就班地启蒙读书,未曾想才跟叶小郎君玩一日,便如此向学,还和叶小郎君一起有了做好官的志向,我真是欣慰。
    叶小郎君茫然地看向谢策,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谢策两只小手互相拨弄,垂下头。
    而叶大儒感动极了,捋着胡须满意地看着两个孩子,肯定道:你放心,老夫定然好生督促他们。
    尹明毓道谢,手放在谢策的背上,放心地轻轻一推,谢策便脚步沉重地走到叶大儒面前。
    叶大儒扶着两个孩子的肩,对尹明毓温和道:我对策儿实在爱才心切,日后带廉儿各地游学,兴许会到岭南去。
    谢策倏地抬头,惊喜地望向叶小郎君。
    叶小郎君眼里也有些许欢喜,他也是乐意跟谢策玩儿的。
    尹明毓也一脸惊喜道:我家郎君在南越整顿学风,正需要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儒,您若是能来,我们扫榻以待。
    叶小郎君若是能去南越,她岂不是可以彻底丢下谢策去玩儿了?
    于是尹明毓极力游说道:先前策儿的启蒙先生说,若能教化一方百姓,乃是不世之功,您若是能来,是岭南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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