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我去了那片树林,在那里挖出许多尸体。
    谢文修沉吟道:难怪那里阴气比其他地方重,我经常在那里吸收阴气。
    谢束云叹了口气。并非是简单的埋尸,而是用十八具尸体设下了一道阴毒的阵法,效果是摄魂养鬼。
    谢束云对谢文修的死早有疑虑,趁着上次在贴符驱鬼的时候在谢家仔细探查过,却没看出什么问题。
    直到他被吃人肉的狗再次引到后山,挖出那道摄阴阵。正是这道摄阴阵破坏了冲喜的平衡,让谢文修一病不起,死后阴魂也被迫留下来。
    不仅如此,在摄阴阵中修炼虽然速度很快,其中阴气却含有怨气,最终会培养出一只恶鬼为设阵人驱使。
    谢文修面色一变。他的确发觉自己越发偏执易怒,若非他意志力强大,在心生妒意的时候恐怕会伤到危野。
    谢束云道:我查看过,埋尸是这一到五年的事。
    父亲与母亲相继离世,恐怕也并非意外。谢文修沉声,看来一直有人在暗地里对谢家做手脚。
    谢束云对父母毫无记忆,但报仇必然是他的责任。他拍完身上的灰,又开始拍袖子,正要说话,被洗完澡的危野瞧个正着。
    你一个人在那儿做什么呢?危野走近,借着月光瞧见他脸上脏兮兮的,狐疑道:脸上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谢束云忙拿袖子擦脸,我来找嫂嫂,不小心撞墙上了。
    多大的人了,还能撞墙?危野噗嗤一笑,从身上掏出手帕递给他,找我什么事?
    他刚沐浴过,柔软的发丝还带着水汽,手帕上幽香扑鼻,沾着他好闻的气息。
    谢束云有点不舍得用,捏着手帕笑看着他,我找嫂嫂是
    危野身后的谢文修轻轻摇头。
    来帮嫂嫂驱鬼的,那只色鬼已经被我捉住,嫂嫂以后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谢文修:
    真的吗?危野如释重负,白皙的面容绽出开朗的笑容。
    他再三道谢,亲自将大功臣谢束云送出院子。
    看着一人一鬼的背影,危野叹气,谢大哥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就是可惜死的早了点儿。
    怕他被牵连到危险里,现在还不肯在他面前现身。
    好男人谢文修一远离危野的视线,修长手掌就伸在谢束云面前。
    谢束云:什么?
    谢文修:手帕。你揣起来做什么?
    谢束云眨眨眼,飞快把手帕往脸上一搓,泥土粘了上去,嫂嫂给我擦脸的。
    谢文修深黑的双眸微微眯起,你最好不要打什么不轨的主意。
    谢束云没说是还是不是,他笑吟吟问道:大哥不想让嫂嫂喜欢上别人?
    谢文修眉头拧起,他第一反应是摇头,又违背心意地点下头,我只希望他健康快乐。
    但我决不允许他一字一字警告谢束云:谢家任何人染指他。
    谢束云说:如果是嫂嫂自己的决定呢?
    谢文修阴沉地看着他,黑气在身边缭绕。
    谢束云从中嗅到难以抑制的杀气。他微微一笑,其实无论是谁都一样,大哥只是不想看到嫂嫂离开你,是不是?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连谢文修自己也不知道。
    魂魄的颜色忽明忽暗,心里一个声音在叫嚣着独占,理智又不断将其压制下去。
    *
    以谢文修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跟在危野身边,谢束云取出一块能净化阴魂的玉佩让他附上去。
    敌明我暗,两人决定以逸待劳,谢束云已经将摄阴阵的阵眼毁了,对方无论抱有什么目的,发现阵法被破一定会再次现身。
    谢文修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一天之后,何全胜运烟土的商队即将回到安城。
    谢束云怕他手上染血,也想为危野分忧,入夜,一人一鬼一起出了门。
    夜色伸手不见五指,谢束云穿上夜行衣,身手矫健灵活,仍不及谢文修做事方便快捷。
    看着谢文修畅通无阻地钻进何家仓库,谢束云不由感叹,怪不得总有走邪道的人想养小鬼。
    有鬼帮忙做事真的事半功倍,最重要的是悄无声息,留不下一丝证据。
    第二天一早,何家仓库中一阵大乱,守门的人不知为何沉睡了一晚上,丝毫不察所有烟土尽数被销毁。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何全胜眼睛都气红了,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危野,率一众家丁和打手围上了谢家的大门。
    老百姓爱看热闹,何全胜的气势汹汹吸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
    在何全胜的大声叫嚣和百姓们的窃窃私语里,谢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中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危野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挑眉笑道:何老板丢了东西,怎么不去找警察队,反而找到我家来?
    何全胜等不及警察出结果,认准了是危野,便迫不及待来算账,在安城只有你一直在跟我作对,除了你,还能有谁!
    危野心里知道是自家人干的,面不改色,何老板,我能理解你现在急火攻心,但说话要讲证据。
    你找个茬就来撒野,我们谢家也不是吃素的。
    就在这时,安城警察队的人跑来维持秩序。何全胜怒声道:警察来了,看你还怎么狡辩!
    警察队长也是两难,这两家他哪一家都不想得罪。他擦着汗,只能据实相告:何老板,我查过了,你那些烟土是被生石灰焚的,那么多生石灰,总有来头吧,我派人追根溯源,发现生石灰就出在你家的店里。
    查来查去查到了何全胜自家头上,昨天店里所有门都是关紧的,却丢了一大批生石灰,一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
    简直像是鬼做下的这一切。
    何全胜傻眼了,指着危野,手指颤抖,一定是你找人做的!
    唾沫星子差点儿喷着他。危野后退一步,何老板这话真有意思,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他凉凉笑了,说不定是有侠盗替天行道?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扬声道:危老板说得没错,最近临城就出了个劫富济贫的侠盗,说不定窜到咱们安城作案了!
    是啊,那玩意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会害得人家破人亡,毁了才好!
    谢家的护院人数也不少,何全胜堵在门口也占不到便宜,又听到背后百姓指着自己小声骂,只能憋着气走了。
    多谢诸位出言相助。危野从台阶走下来,对周围人柔和地笑了笑,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大烟的确是祸害人的东西,希望不会有人沾上。
    他凤眼含笑,声音温和,面容在阳光下俊俏白皙,与何全胜狰狞的脸孔对比实在鲜明。
    危老板说得没错,何全胜真不是个东西!
    危老板是好人呐!谢家在安城出资建博骨塔,又搭棚施粥,不知道帮了多少人!
    惭愧惭愧,我施粥的初衷就是为了花钱。危野挠挠鼻尖,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扮演炮灰,还真没机会做什么好事。
    001道:【论迹不论心。】
    这话谢钧崖也说过,001和谢钧崖果然是一个人。危野笑盈盈道:你竟然还会夸我,好可爱啊系统。
    001暗想你才是,夸我可爱干嘛。
    危野转身回去,才发现大门后倚着谢束云。
    嫂嫂也觉得做这件事的人是侠盗?谢束云非常自觉地自我代入,笑得美滋滋的。
    危野一怔,细细打量了他一眼,敏锐道:不会是你做的吧?
    要说安城里谁有这个本事,还有动机出手的,除了谢三爷似乎也不做他想。
    以谢束云的性格,被询问当然是连连点头,他头顶的发丝微微支棱起来,随着点头抖了两下,像在摇尾巴邀功一样。
    太可爱了谢小三。
    你做得真好,好厉害。危野忍不住想摸他的头,注意到谢束云比他高,他还要仰头看着对方。
    谢束云弯起眉眼,微微俯身,嫂嫂摸吧。
    危野笑着撸了两把他的头发,淡淡香气从袖口浸染过来,谢束云含笑的双眼愉悦地眨动。
    危野好奇问:是你一个人做的吗?那些事听起来很费功夫。
    谢束云想了想,点头,就我一个人。
    没办法,谢文修不想暴露,他暂时不能替大哥邀功了。
    第36章 被争夺的遗产(十六)
    冬日里天寒地冻,商队的来往逐渐减少。何全胜没找到毁他烟土的人,气不顺便想拿危野撒气,联合其他人在生意上给谢家找麻烦,危野心思更多花在现有的店铺上。
    他曾经也演过总裁之类的角色,做生意并非新手,何全胜给他使绊子,都被他躲了过去。
    几次见何全胜,感觉这人快被他气死了。危野每次看他气成河豚,与人斗其乐无穷之感就油然而生。
    大雪铺了满地,危野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街上,刚从仙客来出来,身后的长青拎着一盒热腾腾的点心。
    路过一家包子铺,长青眼巴巴的模样让他失笑,想吃吗?我给你买两个。
    卖包子的老汉手脚麻利给他装上,呵呵笑道:危老板真是好主家,还给小厮买包子呢。
    危野笑了笑,跟他搭了两句话,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喝彩和鼓掌声。
    这时日还有人卖艺呢?危野有些吃惊,老汉道:昨天刚来安城的,是个杂耍团,据说演得不错。
    杂耍团三个字让危野心中一动,他过去就是杂耍卖艺出身。
    他带着长青走过去,有人见是他给他让了一条道,危野得以走到人群前边。
    场上搭了个台子,正有个女孩在表演柔功,从狭小的盒子里钻过去,少女容颜俏丽,又迎来一阵喝彩声。
    我们初到安城,大雪天里卖艺也不容易,诸位乡亲父老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表演间隙,一个男人绕场收打赏钱,走到危野面前时愣住了。
    危野不敢置信道:副班主?你们又来安城了?
    眼前就是他待过的杂耍团!
    班主说有人专门花大价钱请他来的副班主话音未落,人群后传来何全胜大笑的声音,呦,这不是危老板吗,也来看杂耍?
    何全胜身边跟了三个打手,拨开人群簇拥他走了进来。真是巧得很呐,危老板竟然认识卖艺的人,听说你以前也是吃卖艺这碗饭的?
    副班主忙道:我不认识这位大爷
    何全胜阴阴看他一眼,杂耍团班主这时候从后面钻过来,冲何全胜哈腰笑,这位爷说得没错,危野以前是在我们这里干过。
    危野眉眼微沉,知道今天这出戏是怎么回事了。
    没想到危老板是这样的出身人群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倒没有人看台上表演的少女了。
    长青护主心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拦在危野身前,当家的,我们回去吧!
    何必急着走呢。何全胜使了个眼色,让三个打手堵住危野的去路。
    危野本来就站着没动。他视线扫过谄笑着的班主,落在何全胜身上,何老板想说什么?
    何全胜哈哈大笑,重见旧日情景,就不想重温一下?危老板生成这般模样,当年应该也是位色艺双绝的台柱子吧。
    色艺双绝,颜色放在先列。
    一身冬衣厚重,也掩不住危野修长的身段。他理理袖口,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难为何老板翻出我这点底子。
    这笑意叫何全胜的嗓子里哽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眼神直愣愣盯着危野的脸,瞧见他红唇微张,这样说来,我人生经历是比你丰富了些,何老板见到卖艺的都一惊一乍,见识貌似有些短浅啊。
    何全胜要是觉得能靠这招羞辱到他,真是大错特错。
    危野不仅不自卑出身低微,还打心里觉得自己是个杂技大师,可牛逼了。
    人群里传来一阵哄笑,在笑何全胜跳脚般的言行,倒真像是见识短浅的意思。
    若危野羞愧脸红,不免有人轻视,这份镇定和坦然,反而让人生出一股新的敬意来。
    哈,看来危老板还挺喜欢杂耍这行当的?何全胜恼火起来,脸上极尽轻佻,也难怪能嫁进谢家,听说你腿功是一绝,谢文修想必很爱你腿上的功夫吧
    提到谢文修,危野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何全胜终于找到一丝快意,张着嘴还要嘲弄,胸腹骤然剧痛!
    三个打手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何全胜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足被踢出去三四米远。
    危野青葱似的手指一撩长袍,缓缓收回笔直的长腿。
    众人都呆住了,静默片刻,人群里有人喝了声好!
    能动手不哔哔,危老板颇有风采啊!
    刚才那一脚帅吧。危野得意洋洋问系统,早和你说过我很会打架的。
    【可是依你现在的人设,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倒三个大汉。】
    危野:
    何全胜捂着肚子让三个打手上,危野身边只带了长青一个人。长青极力挡在他身前,惊慌让他先走。
    001出主意:【你可以雇现场的人帮你。】
    不。危野笑,时代变了。
    刚爬起来的何全胜,抬头就对上一只枪,腿瞬间软了。周围人惊呼着后退,三个大汉更是冒出冷汗。
    危野端枪的手稳稳当当,何老板想看我表演什么?
    何全胜两股战战,声音也在颤抖,不用你表演!我在开玩笑呢!
    你开玩笑,我却当真了。危野冷冷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台上表演飞镖的少女,飞镖精准贴着人肉插入木桌。我一个人出风头没意思,不如请何老板配合一下。现在与时俱进,用飞镖太老套,就用子弹瞄个何老板吧。
    何全胜几次三番挑衅他,更侮辱谢文修,危野的眼里真的有杀气。
    何全胜被他看得几乎吓晕过去,不要两个字如公鸡打鸣,只听砰砰两声,地上多了两道弹痕,正在他下身二十公分的位置。
    再看何全胜,腿抖着竟然被吓尿了。
    危野可惜,还以为我枪法没那么准,会不小心废了他呢。
    结果说描边就真的描边了。
    001:【按照兰庭的理论,也可能会把他吓废。】
    这么一想,危野痛快多了。
    危野收起枪,耳边却倏地又响一声枪响。
    啊!何全胜一声惨叫,右腿上多了个血窟窿。
    危野惊然回头,在街对面看到了谢钧崖,军装大衣在风中猎猎摆动,踏着雪地大步走来。
    长青惊喜出声:是二爷回来了!
    谢钧崖停在危野面前,垂眼注视他笑,大嫂还是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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