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时拍了拍自己身前身后摞着的书,格外幽怨地道:就这东西,我看了整整十六天。
    溯侑笑了笑,又说了声对不住,这才伸手翻了翻最上面的一本,看了几行,挑眉问:远古事录?
    是。沈惊时将最高的一摞推到他面前,道:正好你出关,也跟着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出点有用的蛛丝马迹来。
    像是知道溯侑要问什么,他先一步解释:邺都殿下收服苍生阵时,曾有顿悟,问那道残魂远古都发生了什么,却只得了一句话。
    说罢,他提笔蘸墨,在素色的纸张上落下一字,笔尖在大字边点了点,道:诺,就是这个,他问我们有没有听说过魅。
    闻言,溯侑不再多问,他才翻开一卷书册,便见沈惊时将墨笔撂在砚台上,道:这事前因后果,我听得差不多了,虽不知道邺都殿下为何突然对你起疑
    他话拐了个弯,突然推开眼前屏障,语调变得别有深意起来:你知道邺都肃王侯之死的内情吗?
    这事在邺都都属于绝密,薛妤不提,其他人更不敢问。
    溯侑跟着合上书,他抬眼,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坦然道:不知。
    这事知道的人少。沈惊时伸手在露台边折了几片绿叶下来,摆在桌上,手指蘸了点水示意:从古至今,六圣地和朝廷屹立不倒,岿然不变,但妖都并不如此,他们崇尚实力,也只服强者。虽然打来打去,前二十也就是那些眼熟的家族,可前五的位置,除了九凤家,其他四家确实一直在变动。
    两百多年前,妖都五世家分别为九凤,虎蛟,穷奇,玄龟和岓雀。沈惊时说得简单易懂:前四个到现在仍如日中天,唯独岓雀,一蹶不振,没落到几乎在前二十中垫底的位置。
    其实就拿虎蛟,也就是温家来说,他们也掉下了前五,可底蕴仍在,下一次机会来临,仍有搏取前列的雄心壮志,不会像岓雀一样,宛若被釜底抽薪了一样没有还手之力就掉了下去。
    毕竟是千万年的世家,除非遭遇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不然不至于如此。
    这事,跟肃王侯有关?溯侑问。
    是。沈惊时颔首,他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些,说得煞有其事,头头是道:肃王侯的原配夫人是圣地大家之女,生下长子后得了种怪病,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肃王侯在邺都占嫡又占长,风姿出众,人心所向,是心照不宣,值得拥护的皇太子,一次往人间完成天机书任务,巧合的是,那场任务由两人同时抽取。
    肃王侯与妖都岓雀家的二小姐碰到了一起。
    才子佳人,实力相当,眼界相当,在一场四星半的任务中,两人几次历经生死,很快便走到了一起。
    这种浪漫的开端,确实不是奉父母之命成亲能有的感觉。天之骄子一旦动心,便如烈火烹油,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肃王侯夫人的病,两人的孩子也受到了影响,出生时气息奄奄,先邺主每日耗费自身灵力温养,数十年如一日,最后为了彻底治根,用极为苛刻的禁术为那孩子除了后患之忧,可自己却元气大伤,一日日虚弱下来。
    肃王侯的孩子,溯侑记起了那个疯狂钻牛角尖的薛荣。
    见他听得认真,沈惊时也兴起,抿了抿茶水娓娓道来。
    意气风发的肃王侯啊,从不知心动原是那种难捱的,甜蜜的滋味,他一刻也不愿意再等,想将心上人迎回邺都。
    薛肃回邺都后,二话没说便入了书房,跪在父亲跟前,将前因后果,自己心中所愿,日后的打算开诚布公地摊在先邺主眼前,不料引来先邺主的勃然大怒。
    这事绝无可能。邺主眼尾眉梢全是怒意,他拂一拂衣袖,胸膛剧烈起伏,凛声道:薛肃,你是邺都未来的顶梁柱,你已为人夫,已为人父,不是三岁孩童,不能想一出是一出,说什么是什么。
    儿臣有哪一处做得不够好?薛肃像是早知道会面临这样的诘问质疑,他脊背挺直,唯独在这个问题上,半分不肯妥协,邺都未来的君主,对得起臣下,对得起子民,难道连娶自己心爱的人都成了妄想?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刺得邺主好半晌没说话。
    是啊,邺都兴盛,一门双骄,次子薛录在外风流惯了,天赋再高,实力再强,也摆明了是个不着调的,游山玩水,眠花宿柳,总之,跟人沾边的事他是一样不做。
    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长子薛肃身上。
    他克己守礼,温和待下,对父亲恭敬,对幼子爱护,是哪哪都挑不出的出色,一朝尝到情、爱的滋味,也成了尘世间的一个俗人,想琴瑟和鸣,亦想天长地久。
    邺主看着跪在跟前的长子,他已长成了合格的上位者,站起来比他高,话语中不容置喙的语气比他还浓烈。
    我不是非要阻挡你。邺主颓然叹了一声,颇为疲累地道:问题在于,你非常人,她亦是,圣地与妖都水火不容,互相制衡,互相猜忌,这样两家门庭,如何结亲?
    你既然方方面面都想到了,那你来说说,我们与妖都五世家之一的家族结亲,其他五圣地,该怎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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