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瑾恨不得捏着鼻子出气,他眼皮直跳:有什么说什么,楚遥想,将你的香囊拿远点。
    做什么。九凤理都不理他,只当没听见,视线扫过他手里提着的酒壶,话语中看笑话的意思十分明显:干什么在这,借酒消愁?
    隋瑾瑜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可别这样看我,我不吃你那套。九凤跟他们说话一向跟招呼小弟似的,她自顾自往宽大的椅子上一趟,手指绕着那个荷包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在扶手上,道:问你几件事。
    你那位弟弟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
    两百二十三年前。隋瑾瑜吐出一个格外详细的时间,又道:在山海城。
    如果不出意外,妖都世家每出生一名成员,不论嫡数支,都会配有命灯,人在灯便在。九凤抬眼看向他,语调不急不慢的:他怎么没有?
    他不一样。隋瑾瑜道:他跟我们都不一样。
    我还有一个问题。说到这里,九凤兴致昂扬地坐直了身体,好像来这么一趟就是为了问接下来的一句话,别有深意地开口:如果他在外受尽苦楚,几次死里逃生后遇见贵人,如今,即便你亲自去请,人家也不愿意回来了呢?
    隋瑾瑜蓦的抬眼,将手中的酒壶当的一下放在案桌上,说话时连呼吸都重了两分:楚遥想,你有他的线索了,是不是?
    你别管线索不线索。九凤哒哒地点着指尖,好整以暇地道:回答我问题。
    僵持半晌,隋瑾瑜开口,低声道:这个时候,还管什么回不回来。
    他人活着就行。
    看不出来,你还算个好兄长。九凤站起身,惊人的腰线展露出来,她拍了拍袖边,这才说:那你怎么就知道,当年审判台,他没被人救下来呢。
    我查过。隋瑾瑜凛声道:当年那一轮,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其中两个是人族,一个是妖鬼说到这,他倏地反应过来什么,嗓音发哑:你的意思是,他被邺都传人救走了?
    不一定,我也不知道。九凤偏偏不给他个痛快,一句接一句钓着,但是这位邺都小公子,有鎏金色翅翼,也是两百岁出头的年龄,最巧合的是,他身为妖族,天赋绝佳,还对我的血脉压制没反应。
    如果我没记错,整个妖族年轻一辈,只有你与我还算旗鼓相当,面对血脉压制能不避不让的吧?
    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巧合?
    确实巧,隋瑾瑜越想越巧。
    九凤这番话,看似什么都说了,可真正是与否,只有他能来验证。
    就在隋瑾瑜凝神细想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他抬眼望去,只见男子身姿如松如竹,清俊挺拔,身上穿的是邺都正一品公子的朝服,绛紫色深显老,落在他身上,却自成一种成熟的韵味。
    去外面守着。溯侑看向身侧的从侍,声音温和: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扰。
    是。
    直到溯侑在隋瑾瑜对面坐下,两人的视线才真正对上。
    隋公子。溯侑朝他颔首,态度既不热络,也不显得冷淡,起身替他斟了一盏茶,像极了待客有道的主人家:邺都政务繁忙,我有要事在身,让公子久等了。
    从他出现,隋瑾瑜的目光就没从他脸上挪开过。
    像,又不像。
    隋家人都生得一副好骨相,眉骨流畅锋利,眼睛是凤眼,认真看人时,总透着一股俾睨的意思。
    可眼前的这位不止有骨相,还生了张如画的皮囊,懒散而闲适地坐着时,眉微微向下,桃花眼潋滟温隽,是光风霁月,挑不出瑕疵的仙人之姿。
    可以想象,他若是动怒起来,隋家人的那些特征,又会不由自主地全部展露出来。
    如果这是他的弟弟,那真的,比他所有想象中的更出色,也更优秀。
    溯侑垂着眼将热茶不紧不慢地推到隋瑾瑜手边,问:公子今日找我,为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隋瑾瑜终于艰难挪开视线,受宠若惊地去够了够茶盏,道:隋家的事,公子在邺都为官,应当有所耳闻。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二百二十三年前,隋家丢失了个孩子,是个男孩,在我家排行十九。
    他是我弟弟。隋瑾瑜紧盯着溯侑,道:亲弟弟。
    溯侑指骨微顿,挑着眉笑起来时有种贵公子透进骨子里的从容潇洒之色:我愚钝,听不懂隋公子的话,既然是私事,此处又无旁人,你直言就是。
    隋瑾瑜慢慢站起身,抖落披风,露出劲瘦的双肩,一圈接一圈的无形涟漪从高大的身躯往外扩散,像湖心中噼里啪啦落下的一颗颗豆大雨点,顷刻间便笼罩了整间屋子。
    那是一种血溶于水的亲人间注定躲不开的羁绊。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那个紧张忐忑,坐着的那个神色莫测。
    在气浪最盛时,溯侑搭在桌边的手指猛的屈了下,他终于抬眼,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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