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骰子被掷到空中,滚了几个翻身,又被一只手轻巧的盖住,平摊于手心。耀雪凑过去看了一眼,忡忡地道:“不好,这一卦也不好,你重新再算一次。”
    对面那人轻笑一声:“小雪,我已经在这里陪你玩了一上午的骰子了。”
    常见的卜术都是八面骰,梅花易数中却有一种以六面骰作占的法门。她在这里为裴九临之事测算了一上午,测出来的结果却始终不如人意。
    昔日如意阁中,玲珑姑娘的赌术就已是出神入化,小小六枚玉骰,怎么逃得出她的掌控?还不是她想测出什么结果便测出什么结果罢了。耀雪朝后一靠,捂着眼睛叹道:“你就是故意的吧。”
    玲珑将手中数枚骰子拢到一起,悉数递给她,一面微笑道:“怎么会?红豆骰中空,这样落下来是什么,连我也估计不准的。”
    耀雪伸手来接,只是神思还怔着,丁零当啷几声,那几枚骰子顺着她的手滑下去,落在桌面上排成一列,恰好是一个否卦。
    她对面的那丫头慌忙回过神来帮她收拾,玲珑却兀自陷入思绪,先否后喜,否极泰来……这一卦,究竟是在说什么?
    日已过午,侍女从外来报说老爷从署中回来了,玲珑笑道:“檀越在前面等你,还不快去?”
    她愈是这样不将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愈发惹得耀雪忍不住为她挂心起来。说来也是机缘,她半月前到香兰坊看松香,不巧遇上急夏骤雨,在廊下看见戴着风帽躲雨的那女子眼熟,走上去一看,竟是数年不曾有音讯的玲珑姐姐。
    玲珑原本仰头看雨,见了是她,还要躲闪,被耀雪强拉着带回了华宅。只是对昔日经历闭口不谈,听闻耀雪和华橼如今琴瑟和鸣,甚是恩爱,方才展颜笑开。
    耀雪心中本极想问起玲珑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但见她神色微带风霜,眼神清冷,再不复昔日如意阁花魁的明艳照人之态,料想也是伤心事多,便缄口不言,只是问及玲珑上京缘由。
    彼时马车上金铃声声,轮毂辘辘,玲珑眺望窗外,“也没有什么原因……年前我做事的那个东家退下来隐居去了,我也不想在新东家手下做事。听说今年南边打完了,就过来看看。”
    还能过来看谁呢?玲珑姑娘在京中相交权贵颇多,却也不过人情往来,逢场作戏,五年来风流云散,哪还有什么故人要看。耀雪心知她是为谁来的,这次她回裴家去,却得了一个最不愿听到的消息,因兄长身边的那个文娘子孝顺贤惠,老太爷已经透出口风,想要就此给小儿子将这妾室扶正,也算一家团圆。左右裴小将军不愿娶妻,中馈无人,那是不成的。
    但她总觉得,兄长身边该有的,不应是任何一个面目模糊性情温顺的妇人,而应该是当年那个敢跟裴将军当堂叫板,红衣艳烈的玲珑姑娘。
    她也曾劝玲珑去和裴将军见一面,或许一见之下发觉两人俱是情深不忘,那岂非皆大欢喜?玲珑姐姐却笑着摇头,无论她怎么劝都不肯,她拿这件事同华橼说了,那小子却笑眉嘻眼的,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
    她推了一把:“人家给你说正经事,怎么只顾着笑?”
    华橼忙赔了两句不是,又笑道,“我是笑这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办法。柳儿,你没看老吴这两日收的帖子么?裴兄说好了明日过来看你,说他那日喝多了酒,得罪了你,等裴兄来了,你悄悄把玲珑姑娘推出去见他,那不就好了?”
    耀雪偏头想了一想,觉得这法子不错,“可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帖子?”
    话一出口,她便想起来这一两日都陪着玲珑姐姐,哪儿还有功夫管家里的事情,只是看着华橼目光专注,也忍不住扑哧笑出来,“难为你,还能有这个聪明劲,想出这么巧的法子来。”
    她想了一想,道,“明日要见裴将军,姐姐这样子可不成,你快去让老吴着人到瑞福祥、多宝斋这些地方采买些首饰衣衫来,送过来就说是旁人给你的礼数,我再拉着玲珑姐姐好试。”
    华橼咂舌笑道:“娘子急智,为夫自愧不如。”
    耀雪伸手推他起来:“你可去吧,少在这儿跟我贫嘴贫舌的。老爷这官做得越来越大,架子可越来越不庄重了。”
    次日晨起,她一早就和玲珑姐姐归置起这些首饰来。她对着镜子假意梳妆,只斜眼儿偷觑。盒中一拢都是各色花形的耳饰,玲珑将粒丁香针在耳边比着戴了一下,浅浅笑道:“可是有好几年没戴过这些首饰了,耳洞都快扎不进去了。”
    她一听就跑过去,“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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