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萧洛兰对冬雪道,准备重新探索。
    眼见幽州王妃离去,被关了很长时间的叶意如讥讽道。
    “国公今天喜欢你,什么都能给你。”
    “等哪天你挡他路了,他也能从你身上踩过去。”
    国公就是这般无情的人,叶意如对幽州王妃又恨又嫉。
    “母亲禁言!”魏慈心提醒口出不敬的母亲,唯恐她再说些出格的话,父亲对幽州王妃不同寻常的态度虽然已经被大多数人知晓并反对,但这事并未摆到明面上来。
    萧洛兰望着他们。
    魏慈心也在看着幽州王妃,她的容颜霎那间变得极为冷漠,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好似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糟心。
    魏慈心不由气了个满怀。
    “王妃无需为那些人动气。”离开后,冬雪一边举着伞给自家娘子遮阳,一边说道。
    萧洛兰回神:“我没生气。”
    她只是很厌恶有关于魏延山的一切。
    残阳暮火时,萧洛兰在一处华美的宫殿门口见到了华阴公主,宫门大敞,她仍然穿着华服,周围奴婢成堆,偏偏对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只对着空气温言细语,好似面前有什么人,一叠声唤着景筠。
    萧洛兰看了一会,转身离去。
    夏风缠着她的衣角,意外的在离华阴公主宫殿不远处找到了一个被人严加看管的小院,进不去,她驻足良久,冬雪看了看守在小院处的护卫,扬声发问。
    “谢小娘子在吗?
    护卫自然来驱赶。
    萧洛兰拉着冬雪离这院子远了些,就在远处看着,夜色渐深,小院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她徘徊在小道上,心有忧虑,不肯离去。
    “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冬雪建议道。
    话音刚落,萧洛兰猛然抬头看向院子里的一颗大树,大树枝繁叶茂,夏天长的极盛,已经冒出了小院,此刻树上树叶晃动,一个秀美纤弱的小娘子爬到了大树枝桠处,正望着她们。
    萧洛兰看着谢家小娘子苍白憔悴,眼眸红肿的脸,不知道她是如何爬到树上的。
    冬雪惊讶的看着树上的小娘子,又看了看王妃。
    “是她。”萧洛兰低声道。
    还真是谢家小娘子。
    回到西苑的露华宫,得知魏延山在茶室等她,萧洛兰恨不得杀了这人。
    等看见魏延山,萧洛兰不禁又想起了那天闻到的血腥味,她略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月明星稀。
    魏延山已经知道了幽州王妃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不过他不在意,这人终究还在自己手中。
    “存真是王妃故友,王妃为何不见他?”魏延山给萧夫人倒了杯茶:“还是说他不得王妃喜爱。”
    萧洛兰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魏延山,她望着茶杯里的涟漪,道:“存真大师德高望重,我不见他,他也不会介怀。”
    隔着袅袅茶烟,香炉兽首,魏延山微微闭上眼睛,他已经有好几天未眠,每每一闭眼,就是幽州王妃看他的那一幕,像是一个古怪的心魔,空气中除却茶香,还有幽州王妃身上的香气,缓解了他的头痛。
    魏延山想笑,他手抵住额头,这世上大概只有萧夫人一人觉得存真德高望重,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披着高僧袈裟,蓄发锦袍,面目姣好的娈童。
    “王妃今日逛游了洛阳宫,不知心情可有好些?”魏延山一整天都在处理公事,反贼要攻洛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陆浑这条进洛阳的这条道上,异动频频。
    萧洛兰仍然不去看魏国公:“仙宫琼楼,自是美不胜收。”
    魏延山按住幽州王妃的手腕,她看他时,他只觉得心魔骤起,可她不看他时,魏延山更觉得…无法忍受。
    魏延山抬起幽州王妃雪白的下巴,让她看他。
    萧洛兰喉管顿时痉挛,暗青宽袖传来淡雅的书卷墨香,可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血水遍地,她似乎又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萧洛兰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魏延山慢慢放下手,脸色阴沉。
    萧洛兰看着魏国公,她蹙着眉,等瞧见魏延山的表情时,却又有种报复的快感,萧洛兰细细擦掉眼角生理性的浅浅水迹:“抱歉,看见国公,我实在没忍住本能反应,请国公多多包涵。”
    这话说的软中带刺,魏延山阴翳的看了一眼幽州王妃:“我就如此入不得王妃的眼?”
    萧洛兰不咸不淡道:“各人入各眼,也许国公在他人眼中是好的也说不定。”
    魏延山冷笑道:“周绪在你眼中就是好的?”
    萧洛兰也冷笑道:“总归比国公好。”
    “就凭他在你面前会作姿态?”魏延山偏偏要让幽州王妃看他,他捏着她的脸颊,迫使她望他:“一个宰人如猪狗,杀了千千万万人的屠夫,说要拯救这个大楚?若没有周绪,幽州诸郡就会被我接手,那时朝廷上都是我的人,幽州再无粮草兵饷,盔甲刀剑之缺!”
    “没有周绪,我一样能带着神武军驱逐突厥,重铸河山!”
    可偏偏出了一个周绪!
    萧洛兰眼里冷意更盛,说出的话如刺扎人:“国公说周郎是屠夫,那我问国公,招揽故意破坏河堤,使万千百姓流民失所的荀氏为洛阳令的国公又算什么?是袖手旁观的侩子手吗?”
    “荀家父子死有余辜。”魏延山道:“我已将他们处死以告天下。”
    “国公莫不是当我是傻子?”萧洛兰厉色道:“又要搬出那套糊弄人的说辞,说国公先前不知道荀家所作所为,依我看,国公不是幕后主使就是得利帮凶!”
    萧洛兰很少如此咄咄逼人,她的眼睛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烧灼着人的心:“国公与荀氏乃一丘之貉,都是罔顾民生的人。”
    “为了胜利,有时候的牺牲是必不可少的,王妃指责我不把人的命当命,那我就告诉王妃,周绪手上的人命比我多得多了。”魏延山逼近幽州王妃。
    “哪天轮到国公牺牲,希望国公到时候还能如此大义。”萧洛兰讥讽道。
    魏延山平静道:“若魏某万般谋求落空,该是什么下场就是什么下场,自无怨言。”
    萧洛兰扯了扯嘴角。
    魏延山看着幽州王妃冰冷如霜的侧脸,他们两人之间似乎从来都是剑拔弩张。
    倒真不如记忆还未恢复时。
    魏延山看向窗外,长风盈袖,眉眼锋锐冷然。
    第317章
    荆州襄阳。
    周绪皱眉望着手里的信件, 他要在襄阳这多住一段时日,想让乖女儿也过来,没想到晴雪拒绝了, 理由是她要在广陵好好干自己的事。
    “这真是…”周绪又翻看了一遍,莫名惆怅。
    一旁的贺今朝对周幽州的家事不好说什么, 萧小娘子不仅送了信来, 许是担心周幽州会生气, 还送了许多荔枝, 公羊彦就是此次送荔枝的人, 他按照萧小娘子的吩咐说了好些好话。
    贺今朝在一旁也就听了个大概,大概就是萧小娘子在广陵很忙,没有空来陪父亲,便让人送了些荔枝来, 请父亲吃荔枝。
    贺今朝觉得萧小娘子一定很得宠很得宠, 内心隐有羡意和失落, 父亲在时, 他在家也很得宠,他坐上荆州节度使的位置后,家族里的人果然闹了起来,暗讽他认贼为叔父,坏了祖宗基业。
    贺今朝只想冷笑,父亲的位置不传给他, 难道传给其他人吗?传给家族里那些如狼似虎的贪婪亲戚旁支吗, 等他们一上位, 就杀了他和他的阿母阿姐?
    若不是那些人暗搞刺杀手段, 他的父亲也不会亡故, 因此, 贺今朝对家族里心怀不轨的那些人下手极狠。
    有周幽州在一旁压阵,反叛之人被处理的很快。
    自然,他也让出了一些权利。
    包括让幽州的兵入驻襄阳,樊城,江陵等地。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了。”周绪收好信件,对贺今朝,和颜悦色道:“今朝,这荔枝尚还新鲜,是岭南那边又陆续新送来的一批,你拿两筐去,给嫂子和小棠尝尝。”
    “多谢叔父。”贺今朝起身谢道。
    “你我之间不用那么多虚礼。”周绪笑道。
    贺今朝还是把礼数给做足了。
    公羊彦让仆人挑着两筐冰镇荔枝随着贺今朝离去,这两筐荔枝在如今炎热的六月也算是稀罕物了,这天马上就要到六月了,旱的不得了,除却上月下了场下雨,竟是一根雨毛也没看见。
    去年水灾后江淮这边又出现了小股疫情,刚好一点,今年又是大旱,还正逢战乱打仗,公羊彦暗暗叹了口气,随后也知趣的告退了。
    胡大力等屋内没人了,伸出大手薅了一把大将军桌上的荔枝,吃了一颗,回味了一下:“这就是荔枝啊。”
    杨东看不惯胡大力如此粗鲁做派,道:“胡校尉,要吃就坐下好好吃,”
    “咋就没好好吃,我还得供着它吃啊?”胡大力反驳了一下,他挠着自己粗糙的胡渣,还是坐了下来。
    “行了,这碟你们都分了吧。”周绪推了推桌上一碟满满的鲜荔,胡大力高兴的拿过来,盘子放在他和杨东的桌椅中间。
    杨东倒不是贪嘴,而是上有赐的时候,往往代表着一种自己人的行为,因而板着的严肃脸也松快了几分。
    “朝廷那边欲让贺郎君的大哥做荆州节度使,还大发公文以告天下,暗示贺郎君官位不正。”杨东吃完以后说起了正事:“主公,荆州这边贺家的族人要不要再敲打一下。”
    胡大力烦躁道:“要俺说干脆把贺家人都杀了算了,反正现在荆襄也在我们手里了。”他这几天简直受够了某些贺家人隐晦的叽叽歪歪。
    杨东喝道:“你脑子坏了,病逝的老荆州可是主公的结拜义兄,按你说的做岂不是陷主公于无义。”
    虽然现在荆州是他们的,但是还是要对贺家做点面子。
    周绪眼皮一抬,止住了底下人的争吵:“那些贺家人就让今朝处理,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好吧。”胡大力又吃了一个荔枝。
    “去年收成不高,长安,洛阳方向的粮食主要靠水运,崔郎君已经控制住了江淮地区往长安送粮的主要通道。”杨东露出一个笑容:“现在,往长安运输粮食的次要通道,荆襄也被我们封锁住了,两条进入长安的运粮通道封锁完毕,纵使洛阳有天下闻名的粮仓,也抵不住如此消磨,更何况,一但长安缺粮,还需洛阳救济。”
    他们现在已经中断了长安的粮食供应,情况好的话,洛阳,长安那边没有粮食充饥,持久下去,不战而溃,杨东如是想着,但也知道这仗还是要打的。
    胡大力听到杨东的这些话,反而没露出什么喜色,饿肚子的滋味他是知道的,当初就是因为没粮吃沦做流乞一路跟着瘸腿义兄到了幽州那,他愁眉苦脸的又吃了一个荔枝,打仗时,最受苦的还是底层百姓。
    这仗一打,又得多少人死去,可不打的话,死的就是他们。
    周绪看向门外,他的牙将章友恭正带着一人疾步走来,不用章友恭通报,周绪就知道了他身后衣袍狼狈,双眼通红的文官是谁了。
    “谢…大人?”杨东站起来,隐约有些不可置信,胡大力瞅着好像来头不小的文人。
    谢万钧风尘仆仆,一进来就看向周幽州,咬牙道:“联手事发,与我谢家姻亲的唐家被魏延山处决,齐南华身死!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他转身,一把掀开身后家仆抱着的木盒,天气太热,木盒内的冰块早就化成了水,血水沿着缝隙嘀嗒流下来,看见盒中惨样时,谢万钧身形不稳的后退一步,泪流满面,悲跄的大吼一声:“不杀魏延山,我誓不为人!”
    周绪望着木盒里的人头,将其合上。
    杨东和胡大力互看一眼,俱有怒色。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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