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悦娴有此念头,顾卿晚也能理解,就是在现代,女人一旦有了孩子,男人犯错,父母大抵也会劝说为了孩子凑合着过,更遑论这古代呢。
    不过,听庄悦娴这样说,顾卿晚倒一怔,她眨了眨,觉得庄悦娴说的还真有道理。
    她是法治社会长大的,按理说不该有此直接动手的念头才对,然而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很多方面都融入了这古代,开始变得像一个古人。
    秦御那人,身份尊贵,手握杀生之权,行事从来霸道直接。这古代并非什么法制社会,而是皇权在上,阶级社会,若非潜移默化的受了秦御的影响,顾卿晚想,她便是再融入古代,大抵也是不会如此行事的。
    顾卿晚甩了甩头,甩掉脑海中秦御的身影,面上露出些许的不自在来,转移了话题,道:“你们行事要小心些,别留下什么把柄和行迹。一个小小的师爷府邸,以你和紫云的功夫,想必走这一趟,根本不在话下。”
    紫竹应下,顾卿晚想到受伤的文晴,又吩咐紫竹去弄烧伤药来,待她往烧伤药里滴了花蜜,亲自往文晴的房里去,一时不知怎么的,就又想起了那包掌柜来,念着其救命之恩,顾卿晚又多弄了两盒烧伤药,吩咐紫竹给包掌柜送过去。
    包掌柜本便是被寡母养大的,三年前包掌柜去赶考,寡母在家中却出了意外过世了。包掌柜伤心欲绝之下,又觉愧对寡母,索性弃书从商,给万娘子做了掌柜。
    自从在药铺被烧伤,他也无亲人照顾,便被万家接了过来,就住在万家前院的厢房中。
    说来也巧,这包掌柜的身高竟只比秦御矮了一点,秦御心知顾卿晚对当初自己逼迫她为奴的事儿耿耿于怀,便想解开她的这个心结。
    他又有些不敢一下子出现在她面前,生恐她再生出逃离之心来。
    便想到了这个替代的法子来,本是想装个什么可怜人,卖身到顾家的,可他左思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行。
    一来,顾卿晚一行如今全是女子,想来他装的再可怜,顾卿晚也不会买他。
    再来,他若那般出现在顾卿晚面前,也太惹怀疑了些。倒是这包谦,不仅名字取的妙,且还伤了脸,身形也和他相差不多,秦御简直觉得这个包掌柜的存在,就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
    故此,真正的包掌柜被秦御的人偷偷抗走养伤去了,而秦御也摇身一变,成了包掌柜。
    他那日在树上,遥遥看着浑然不一样的顾卿晚,这才意识到,她在他面前,好多时候表现出来的都不是真实的她。
    秦御也想用此身份去接近顾卿晚,从旁观的角度,好好了解顾卿晚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以这种方式,作为对当初逼迫顾卿晚为奴的致歉。顾家起火时,他刚好正在让手下给他易容。
    紫竹将伤药送过去时,秦御正听侍卫讲顾家着火的事儿。
    侍卫道:“属下当时呆在树上,看到有人影在顾家巷子里晃便忙往顾家赶,谁知道那些人竟然如此明目张胆,迅速的往房顶和四周倾倒了酒和油,火把便丢了上去,属下也顾不上追赶这些人,忙就冲进了郡王妃的屋子救人,后来二爷便到了。”
    秦御听的额头青筋都鼓了起来,一想到竟差点栽在一个小小师爷的头上,他便有些难以忍受暴躁。
    他冷笑一声冲宋宁道:“可真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去搜罗了这些年那高师爷和邹县令的罪名,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还有,既要动,那周海龙便也好生动一动吧。”
    周海龙正是这随州府的知府老爷,显然,只收拾了高师爷和县令,并不足以消除秦御的怒火,连周知府也跟着倒了大霉。
    宋宁应了,这时外头传来紫竹的声音,秦御一个眼色,宋宁二人便忙闪身躲了。
    秦御走出去,紫竹已到了廊前台阶下,福了福身,道:“包掌柜救我们夫人受伤了,这是上好的烧伤药膏,是我们夫人亲手调制的,包掌柜试试看吧。”
    紫竹言罢,将手中两盒药膏一抛,秦御便妥妥接过了。紫竹也没多言,又福了福身,转身便走了。
    秦御听闻药是顾卿晚调制的,想也知道是她让送过来的,顿时脸上便犹如雨过天晴一般,有了笑意。
    他救顾卿晚和庄悦娴时,除了肩膀上挨了砸,身上还有一些烧伤,方才也没觉出疼来,这会子有了顾卿晚的伤药,简直不能忍受疼痛,迫切的想要抹药。
    他快步进了屋,关上房门,便宽衣解带的亲自涂抹起伤药来,宋宁站在一边,眼见自家主子跟得了宝贝一样,涂个药也跟莫大的享受一样,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将来千万不能将女人宠成郡王妃那个样儿。
    秦御并不知道宋宁的腹诽,倘若知道,宋宁的小命少说也得去半条,他费了不少时间涂完了药,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药真的好,当即便一点都不疼了。
    可这却非但没有治好他的相思之苦,反倒更让他想念顾卿晚了,抚摸着药盒上的花纹,秦御道:“宋宁啊,你说爷若是突然高烧不止,作为救命恩人,你家郡王妃不会不来亲自看看的吧?”
    宋宁,“……”
    这不是戏弄郡王妃吗?宋宁觉得主子这是伤口没好就忘了疼,典型的不作就过不了日子啊。
    ☆、277 听话的文晴
    顾家的大火,一直烧到了天亮才算完,这条巷子离县衙并不算远,烧成了这个样子,天亮后都没有见官府派人过来查问一声。
    县令连做个样子都欠奉,也难怪当日高家当众欺负万氏母子都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
    顾卿晚和庄悦娴一夜未眠,到天亮时见顾家那边火都扑灭了,火势也不曾蔓延过来,这才少用了一点清淡小粥,准备安歇了。
    谁知还没被扶进里屋,万娘子便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个头发胡须都已花白,鸡皮鹤发的老人,老人身后跟着背了药箱的中年人。
    顾卿晚面露询问之色,万娘子笑着道:“是这样的,民妇听说两位夫人也是被迷晕了过去,两位夫人毕竟是有身孕的,也不知道那迷药可有什么妨碍之处,还是让大夫给把把脉才好,这位是咱们七星县医术最高的刘老大夫,两位夫人是能容刘老大夫给请了脉再歇息?”
    顾卿晚闻言略怔了一下,她自从昨夜受了惊吓,心思都被那场大火吸引了,被救后,感觉也没什么,倒糊涂的将这一茬都给忘记下。
    一时间她神色微显紧张,忙道:“还是万娘子想的周全,劳烦老大夫给我和嫂嫂都请个脉吧。”
    她说着又让紫竹去扶庄悦娴也过来,在八仙桌旁坐下,那老大夫搭上了顾卿晚的脉,两手轮换着直诊了两炷香时间,这才又换了庄悦娴,也诊了片刻,刘老大夫摸着胡须站起身来。
    顾卿晚忙道:“怎样?孩子可有受到影响?”
    刘老大夫道:“两位夫人不必过于担心,两位所中迷药并不是非霸道,再加上药是掺在食材之中,食材在烹饪的过程中,那迷药又被减弱了不少,到两位夫人体内的迷药并不多。若是头三个月胎儿成型期,或许还有点影响,如今孩子都尽五个月了,当是无碍的。”
    顾卿晚和庄悦娴齐齐的舒了一口气,旁边万氏又问道:“那,用不用吃点什么药清除下体内余毒之类的?”
    刘老大夫笑着道:“倘若两位夫人实在不放心,老朽倒也可以开些个清热解毒的汤药,但这是药三分毒,老朽的意思还是能不吃便别吃了。”
    顾卿晚闻言已是笑道:“刘老大夫说的是,我倒也知道几种有解毒功效的膳食,这两日会吩咐丫鬟们多多准备些的,多谢刘老大夫了。”
    丫鬟将刘老大夫送走,庄悦娴也谢了万娘子,万娘子面露不好意思,道:“非是民妇想的周全,不瞒两位夫人,民妇也是惊魂不定的,慌了神,哪里能想的这样周全,都是包掌柜的功劳,是他提醒了民妇,民妇才想起此事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民妇便退下了,两位夫人快快歇息吧。”
    万娘子转身去了,庄悦娴却笑着道:“想不到那包掌柜的,一个大男人,倒还挺细心。”
    顾卿晚也是笑了笑,心里想着,回头再送两盒子伤药去,多加点玉莲花蜜,那包掌柜年纪轻轻的,又还没娶媳妇,还是将脸给治好了好。
    高府中,魏氏一早起来,送走了高师爷,便坐在梳妆镜前,对镜理妆,她正拿了一盒子胭脂往脸上抹,丫鬟便低声在她耳边禀报道:“昨儿夜里,金三万带着人按太太的意思烧了那顾宅,只可惜……万氏母子命大,被……被人给救了出来。”
    魏氏闻言双眸一下子阴霾了起来,挥手便将一盒子胭脂砸在了地上,扬起一地的红尘。
    “这个废物!”
    魏氏低声咒骂着,心恨不已。
    她嫁进高家来,先后生养了三个丫头,去年才刚给高老爷添了个儿子,儿子还小,她自然不肯让高老爷接了高健宏回来的。
    高健宏回来了,她的孩子哪里斗得过年长的兄长,将来这高家的一切还不都得归了高健宏?
    她在高老爷面前表现的贤惠,那是因为她知道高健宏不可能乖乖跟着高老爷回来,她冷眼看着高健宏和高老爷闹起来,才能显出她和自己儿女的好来。
    而如今高老爷既然有了收拾顾家,惩罚高健宏的意思,魏氏自然要抓住机会,置高健宏于死地,免得留下什么后患。
    高老爷令混混金三万带人教训一下顾宅的人,让她们少多管闲事。因高老爷并没有具体吩咐怎么教训,故此魏氏便私下授意金三万放火杀人。
    事后,只需和高老爷说,是误解了高老爷的意思,魏氏自然会为他求情。
    只是她没想到,万氏母子的命竟然这么长,让他们躲过了这一劫。
    她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吩咐道:“告诉金三万,若是他敢胡乱说话,仔细他的小命!”
    丫鬟应声退下,魏氏冷哼了一声,对镜画起眉来。
    顾卿晚手中的势力毕竟大大不如秦御,顾卿晚以为是高老爷犯蠢,让人纵火,并不知道放火的乃是魏氏。
    而那金三万从高府出来,还没晃荡出高府后巷就被人罩了个麻蛋,一棍子打晕,片刻后被丢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
    他头上的麻袋被摘掉,一盆冷水泼下,金三万咳嗽着转醒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被人拎着脖子提了起来。
    “昨夜放火烧顾宅的就是你?”
    有慢悠悠的声音响起,金三万睁开湿漉漉的眼,就见不远处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材高大,微微低着头正把玩着一只毛色金黄的小绒球,姿态随意,有些漫不经心,俊美的像是一副画卷,浑身都透着一股和寻常人不一样的矜贵和霸气。
    但男人略微勾起的右唇角,却带着一股冷厉的杀意,令得金三万浑身一颤。
    他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提着他的宋宁便又重重卡了下他的脖颈,“找死吗?说话!”
    这些人,他招惹不起!
    金三万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忙示意下,宋宁略松了下手,金三万跌落在地上,一边儿咳嗽一边儿道:“这位爷饶命,小的不知道爷说的是什么,小的昨夜没……啊!”
    金三万话没说完,一道寒光闪过,他只觉耳朵一凉,右边耳朵已是被齐齐削掉,落在了地上。
    金三万疼的捂着耳朵,满地打滚,宋宁嫌他太吵,沉喝一声,“闭嘴!再喊就削掉你的嘴!”
    金三万忍住疼,爬起来跪着,秦御才又道:“还不说?”
    “是,是小的带人干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爷饶命啊!”金三万知道这次是真碰上了狠的,哪里还敢欺瞒,紧跟着便将魏氏也供了出来。
    秦御眸光微眯,轻笑出声,道:“这可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啊,魏氏……很好!”
    他言罢,冲金三万招了招手,金三万忙爬到了秦御的近前,秦御抬脚压在金三万的肩头,踩着点了几下,道:“听好了,昨日夜里跟着你去纵火的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给爷都找来,一个都不能少,明白?”
    金三万自以为这是让他将功折罪的意思,自然是连连点头,再说,若不将这些人都找来,岂不是要让他自己承担一切罪过了?
    秦御放下脚来,宋宁这才提着那金三万离开。没半日功夫,金三万便将纵火的混混们都带了过来,秦御却已不在那小院,宋宁一个眼色,几个侍卫上前便撂倒了他们,全部塞了嘴绑了起来。
    金三万瞪大了眼,不甘而怨愤的呜呜直叫,宋宁瞥了他一眼,嘲笑的挑了挑唇,道:“敢放火烧礼亲王府的郡王妃,还想活命?呵,你这样的,能劳爷亲自料理,都是祖上冒青烟了,好生等死吧,记得下辈子做个明白人。”
    金三万怎么也没想到礼亲王府的郡王妃,能和自己联系上,震惊太过,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连挣扎都忘了。
    宋宁回到万宅时,秦御已做了易容,又变回了包掌柜的模样,宋宁禀报了所有人都已抓好的消息,道:“请二爷指示,该赏他们一个什么死法。”
    秦御却望了眼顾卿晚的方向,道:“不急,先留意下你们郡王妃打算怎么处理此事,让她自己出了这口恶气,消了气,爷再清理这些尾巴。”
    言罢,他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你说爷装病,你们郡王妃会来看看爷不?”
    宋宁,“……”
    他觉得秦御现在就像个对什么都缺乏信心的孩子,追问大人寻求肯定。
    宋宁默了片刻,到底道:“二爷,其实您干嘛不直接面对郡王妃,跟郡王妃道歉,摊开了说清楚呢?您这样子,将来还不是早晚要和郡王妃说清楚的,到时候万一郡王妃又觉得二爷在戏弄她,更为生气了怎么办?”
    秦御闻言拧着眉,使得那张皱巴巴的脸愈发狰狞起来,他半响才叹了一声,道:“你不懂。爷这会子若是直接到她面前去,万一她还怪爷,又偷偷溜了呢?咱们这次带的人不多,万一看不好,再弄丢了人,你让你家爷上哪儿再找人去?”
    秦御的口气有些无奈,他如今对顾卿晚,已是被打击的没了半点脾气和自信。
    从前他以为万事尽在掌控,结果顾卿晚却两次逃离成功,这若是再来一次,他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了,更何况,就算找到了,也得错过他们孩子的出生。
    “郡王妃不会再逃离的吧……”宋宁禁不住哆喏道。
    秦御盯着他,道:“你确定?”
    宋宁舔了舔干涩的唇,觉得还是谨慎些好,顾卿晚那样不好掌控的女人,他就没见过,鬼才知道她会不会一个看不住,就又跑了。
    宋宁突然深深同情其秦御来,道:“爷,可是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您一个外男,这也没法靠近郡王妃啊。”
    秦御揉了揉额头,道:“先这样跟着她吧,等爷弄清楚你们郡王妃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再做打算吧。”
    宋宁瞧着秦御无计可施,又头疼万分的模样,再度深深同情了秦御一把,觉得将来他一定要找个听话的,一时又想起了文晴来。
    他让文晴帮着劝解顾卿晚的,也不知道那丫头听话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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