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在边上咕噜噜地滚着,香喷喷的白烟打着旋地直往上冒,整个屋子里都是热辣的火锅味。
    等把蔬菜和肉吃了个爽后,楚年又往火锅里面下了面条,不然他担心大家平常吃惯了主食,只烫肉和菜会没有饱腹感。
    欢声笑语里,所有人都被这种叫做火锅的神奇吃法征服了。
    不过,眼看火锅盛宴就要结束了,罗英卓的脸上明显浮上了心事。
    江自流已经听楚年说过这些事了,心里有数,对罗英卓说:“罗兄,你带老爷子去书房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油烟有些呛人,我和阿年收拾一下再请你们出来坐。”
    “不用,我没觉得呛。”罗德山才不想跟这孽子单独去书房坐呢,要不是楚年说要请自己过来镇子上,他压根就不会搭理这孽子。
    江自流有些无奈,看向罗英卓。
    罗英卓对江自流报以一笑,站起身来,对罗英卓说:“爹,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罗英卓说的郑重,让罗德山眼角不禁一绷。
    “希望你能听我说。”罗英卓做了个请的手势。
    罗德山还是端坐如初,一动没动。
    但罗英卓也没动,请的手势也没改变。
    父子俩就像陷入了时间的定格里。
    这气氛弄的...
    可一下子就把吃火锅时的欢乐劲头搅没了。
    楚年和江自流还好,张家姐弟反正是跟着紧张起来,也都陷入了时间定格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了。
    终于,这定格还是被罗德山打破了。
    他总算抬起眼皮,重新用正眼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然后起身,往堂屋外面走了去。
    罗英卓眸光为之一变,立马跟了上去。
    父子俩都离开了堂屋之后,张家姐弟才互相对视一眼,又敢痛快地呼吸了......
    “楚年,这是怎么回事呀?”张彩花有点担心,还有点害怕。
    “...我现在也不好说,反正静观其变吧,希望顺利。”楚年摇了摇头。
    江自流说:“会顺利的。”
    听江自流的口气很是断定,楚年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是预言家?”
    江自流冲楚年露出一抹浅笑:“我只是有这种感觉。”
    “那希望你的感觉能准。”尽管没多少底气,但看着江自流的笑容,楚年突然就心安了不少,跟着笑了笑,收拾起桌子来。
    ... ...
    罗英卓和罗德山进入书房后就没出来过,父子俩已经在里面待了两个时辰了。
    楚年早已把堂屋和厨房收拾干净,张彩花姐弟也已先一步去了店里。
    两个时辰过去,书房里依然没有动静。
    “怎么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嘞?难不成我的火锅有催眠效果,把他们俩都催睡着了?”
    放眼以前,以过去无数次的经验来看,这对父子一般说话不到三句,就会有一个人先控制不住脾气爆发出来。
    可这次都两个时辰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说爆发了,就连大声点的嚷嚷都没有。
    想到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楚年不免胡思乱想。
    江自流把黏在自己手里的小乌交到楚年怀里,安慰他道:“放宽心,这正说明他们是在好好地商谈。”
    楚年接过小乌,捏捏猫耳朵,点点猫鼻子,握握猫爪爪,试图平复动乱的心绪。
    江自流看到楚年操心的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温柔下去,
    眸里升腾起笑意。
    小乌实在不堪楚年的蹂.躏,忍无可忍,喵呜一声,从他怀里跳了下去。
    于此同时,书房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砰”的一声高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坏的声音。
    楚年的脸色瞬间变了:“糟了,听这声音,可千万别是老爷子气得昏过去吧!”
    说完拔腿就往书房那边跑。
    江自流也立刻跟上。
    等两人到了书房门口,书房的门已经打开了,罗英卓和罗德山面对面站着,罗德山的手还放在罗英卓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见到闻声赶过来的楚年和江自流,罗德山满脸复杂掩饰都掩饰不住,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越过两人,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是一路往外,直接走了院子。
    楚年:“......”
    江自流:“......”
    倒是罗英卓,还保持着没变的姿势,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被罗德山拍过的肩膀,嘴角挂着一抹笑容。
    “这是...谈妥了吗?”楚年有些不确定。
    “是,谈妥了。”罗英卓轻笑了一声,抬起了头。随着他的动作,拧在他身上的那股气一下子散了出去,整个人如释重负。
    楚年:“...那刚才那声响动是?”
    “哦,那是我开门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椅子。”罗英卓说着,弯腰把身后的椅子扶了起来。
    楚年:“......”
    靠,吓死我了!
    不过没想到父子俩居然真的做到了面对面心平气和地沟通,并且还顺利地沟通和解了。
    楚年一方面很为他们开心,另一方面又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罗英卓看出了楚年心中所想,却也不跟他解释,只是一笑:“多谢款待,为兄就先走一步了。”
    “这就走了?走到哪去?”楚年瞪他。
    “去书院啊,把铺盖卷一卷,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总算不用继续跟这破书院耗下去了。”罗英卓说完,一撩衣袍,直接就没影了。
    楚年:“......”
    楚年:“???”
    对着空荡荡的书房,楚年真是两眼懵比:“就,都走了??”
    我这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
    谁也不给句话,就都走了!?
    江自流进去书房,把桌前打开的窗户给关上了。
    关完窗户回来,见楚年还是闷闷的百思不得其解,江自流说:“老爷子一定是生气的。”
    “怎么说?”楚年抬头看向江自流。
    江自流指了指窗户:“这么冷的天,若不是气得身上冒汗,怎么会把窗户打开。”
    楚年:“嘶...气成这样还没吵起来?”
    “因为老爷子想听罗兄把真心话说完,想知道罗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老爷子一直希望罗兄走在自己铺好的正轨上,可是罗兄不愿意,总是闹别扭,为此,想必老爷子自己也很苦恼。”
    “罗兄以前虽然不喜欢老爷子给他铺的路,自己却没有明确想走的路,所以他的反抗在老爷子看来,是胡闹,是任性,而如今他有了真正想做的事,有了自己的决心和目的,在老爷子看来就不一样了,就像是...看到孩子终于长大了吧。”
    “......”楚年:“你这么懂老爷子心中所想?”
    江自流看着楚年:“没有,我不是很懂老爷子,我只是妄自尊大地想象了一下为人父时会有的心情。”
    楚年:“......”
    江自流温柔地看着楚年,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并且,随时做好了成为一个父亲的准备。
    ——
    虽然楚年多少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自那日火锅一别后,罗英卓和罗德山好像真的达成了和解。
    罗德山不再要求罗英卓一定要考上秀才,也默许了他离开书院,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只是,罗德山看到罗英卓的时候,依然没什么好脸色,罗英卓也没有回过家,在镇上盘了个院子落脚。
    而这之后,楚年才知道,原来罗英卓也是可以早睡早起的,甚至可以晚睡早起。
    不再念书的罗英卓依然骚包,每日打扮得跟个花枝招展的开屏孔雀似的,却没再跟他的酒肉兄弟们在街上无所事事地游荡找乐子,而是一直在为组建话剧班子的事情四处走动奔波。
    楚年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罗英卓的话剧班子,也已经招募到了八个成员。
    罗英卓带着这八个成员,一群人浩浩荡荡找来楚年的店里,问楚年有没有考虑好入伙的事。
    这架势,这人数,这说话方式,要不是知道是什么事,楚年都要以为是罗英卓是搞起了什么黑色事业了。
    如今楚年自己的店经营的蒸蒸日上,又有张彩花帮忙,无需时时刻刻坐在店里,见罗英卓是认真的,且行动力这么强,本来就有些感兴趣的楚年怎么会拒绝?直接带资加入!
    有了楚年的加持,罗英卓如虎添翼。
    楚年入伙后,问罗英卓:“既然话剧班子正式成立了,那,咱们班组叫什么名字?”
    “名字嘛,暂时还没有。”罗英卓说。
    楚年无语:“怎么能没有名字?话剧只是一种形式,你想把自己的班组以这种形式发扬光大,且长远地传播出去,那就不能仅仅只让人们记住演的是哪出剧,还得让人们记住班组!”
    “这我自然知道,但不是想等你来了之后才起么,以此可见我对邀你加入的诚心,你不加入,我连名字都无心去想。”罗英卓很是淡定。
    楚年才不信他的花言巧语。
    楚年说:“给你三天时间,想个响亮的名字吧。”
    罗英卓想也没想,说:“罗家班。”
    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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