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吉带着一大队修士如刺刀般突进火罐的屋子里,不出半刻,屋子里穿来一阵耳熟能详的鞭打声与惨叫声。
    我们三人齐齐捂上耳朵,跟随鞭打的频率,双肩有规律地耸动着。每一次鞭笞落下,都仿佛打在了我们自己身上一样,血淋淋的心在飞速流转。
    “怎......怎么回事.......?”黑鬼吓得抱住脑袋,蹲了下去,连话都说不利索。
    我与红拂相看一眼,也跟着蹲了下来,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啊........有血......你......你们看......有血啊!”黑鬼遥遥一指,整张脸因恐惧被揉得几近扭曲。
    我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见四位修士一人一角,分别拖着火罐的双手与双脚,将他活生生从屋里拖到了院子外。
    他遭了毒打,满脸污血已染透了五官。身上没有一处皮是完好的,就这么直挺挺堆在院子中央,周围是无数灼人的火把。
    哈吉站在修士们身后,身上是一件全黑色的修士罩袍。他缓缓上前,在炽烈的火光里轻轻摘下帽子,宛如一位手持镰仗的地狱黑武士。
    旁边的红拂见到此情此前,猛一起身,刚想要冲出去,被我一把拉住。
    火罐继续被修士们拖到更明亮的一带,身后两条血柱,如地蟒般延伸在草地间。
    猹猹嚎啕着飞奔出屋子,紧紧护在他身上。这短暂的庇护不值一提,他很快被周围人扯开了,鞭带转为了钢条,哈吉一下一下用力抽打在火罐身上,身下人早已成了血肉模糊成一片。
    “呜......呜呜.......呜呜呜.......”黑鬼被吓得哭出了声,又不敢哭得太过张扬,只得拿手紧紧捂着,任鼻涕眼泪透过指缝,喷泄而出。
    我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红拂,他凛凛然看着不远开外的虐打,袖下拳头紧拧。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猹猹一个劲儿痛哭哀求着,但无人理会。他求得越是用心,哈吉便挥得越是用力,火罐已被打得迷昏了过去。
    “混蛋羔子,”哈吉抬脚踩在火罐身上,啐出一口浓痰,“送来的人竟又没让他们满意,每天养着你还有什么用?”
    我迅速转动着脑筋,如果没猜错,哈吉口中的“送来的人”,应该指的就是先前在黄金港,火罐拐来的栗子鼠。听这口气,汉密尔斯等人似乎并不满意这位栗子鼠,故而哈吉前来兴师问罪,将火气全撒在了火罐身上。
    越来越多的孩子听到动静冒出头来,却没有人敢上前干涉。大家伙挤作一团,蜷缩在廊下,啜泣声此起彼伏。
    “不能杀......不能杀.......”猹猹许是想到什么,抹着眼泪,跌撞上前,拉着哈吉的裤脚不断哀求,“不能杀了他.......阿兰已经死了,橡树庄已经没有了倚靠,唯一的一脉,就只剩他定时进献,打死了他......打死了他,就没有人......没有人去找那些孩子了.......”
    猹猹咽下苦泪,将意识不清的火罐托入怀中,颤抖着为他抹去脸上血。
    哈吉沉思几秒,弯下腰来,眯眼瞧着眼前人,乐不思蜀,“没有了他......不是还有你吗?可怜的小老鼠.......”
    哈吉伸出手,捏住猹猹的下巴,左右端详着。
    的确,正眼瞧着猹猹,不输修道院大多数平头正脸的孩子。只是平时衣着寒酸惯了,也不注重装扮,于是总让人忽略他略端正的面容。
    “别.......别碰他......”
    火罐摇摇晃晃地伸出一只手,嘀嗒嘀嗒的血珠子顺着指尖,掉在地上,呼吸微弱。
    “猹......猹......”他虚闭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将人往回扯,“别......别过去.......”
    哈吉闷声一笑,松开猹猹的脸,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火罐:“要想保住他也简单,再去多准备几个人,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然,下次被送去的,就是你身边这只小老鼠!”
    话音刚落,哈吉便“呸”了一声,又抽了两大皮带。
    而这一次,猹猹全力护在了他身上,承担下了所有的痛。
    “一个礼拜......”哈吉抓起火罐被血淋透的短发,眼神惊骇,“那群人的耐心最多只有一个礼拜.......再去替我找一个。”
    被动如火罐,此时连张嘴都有些困难,哪里还能回话?
    见身下人气息恹恹,哈吉忙将人放下,转手便有修士递着帕子上前,为他擦拭手上的血。
    “你总是不会让我失望。”哈吉勾起一笑,踹了脚地上宛如烂肉一滩的火罐,带着大队人马哄哄走远。
    孩子们忙不迭拥上前去,查看伤情,却见火罐一头倒在猹猹肩头,再也没声了。
    “死了?!”
    迟迟不见有人胆敢靠近。
    红拂小跑进人堆,探了探鼻息,瞪了那人一眼,“死了也轮不到你来说。”
    他扭头冲旁边人吩咐,“将人先带回去,快。”
    众人方七手八脚地将人往里抬。
    果然每到这时候,红拂永远是引领大家的那个。
    “这破地方,我是一天也不想待了。”红拂目送火罐依依被托远,眼中微澜渐起。
    黑鬼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将希望寄托于我。
    “克里斯,”红拂伸出一只手,看着我,“给我,电箱钥匙。”
    “你要这做什么?”我总觉得哪儿不大对。
    红拂没说什么,一把拿过我手上的钥匙,径直朝水房走去。电箱就在水房的方向,平时由格蕾看管,寻常人并不轻易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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