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汉家皇室园林,奇美瑰丽。
    我只去过一次,在几年之前。
    那一年,我刚刚到了长乐宫没多久;那一年,司马洛在我心里只不过是个负心于苏云昭的无情男子;那一年,不幸流产的李美人从宜春苑的高台上纵身跳下,这是我在宫里目睹的第一场血腥。
    汉宣帝的兴致很高,好像早把之前的不快抛诸脑后。他邀后宫众位夫人同行,却独独一路只牵我的手,只让我陪坐在他的身边,尽管我目前还只是他的婕妤,和张婕妤、王婕妤、卫婕妤她们一样的品级。
    他对我的好,好得太过刻意,倒像是存心做给其他的夫人以及大臣们看。也许他是想满足我女人的虚荣心,也许他还是为了刺激司马洛。
    不错,司马洛和萧屹并肩,都在那随行之列。
    我不敢看他,他也不敢看我,我们离得很远,远到足够让彼此的目光连不成一线。
    虽然看不到,但是他的影子似乎总在我眼角晃悠,好像我一转头,随时随地便会和他的眸子撞个正着。所以我不能转头,只能用眼角尽量地捕捉着,希望可以捕捉到一丝半缕的他,小心地收藏起来,留在睡不着的晚上、想念他胜过怨恨他的晚上,慢慢地回忆。
    与此同时,我也在琢磨着汉宣帝的用意。他到底是想取悦我,还是折磨我?如果要取悦我,他就不该召司马洛前来。如果要折磨我,他又何必这么花费心思来取悦我?
    他带我到犬台观去看那新奇有趣的赛狗游戏,到观象观、白鹿观去看那成群成群的白象白鹿,还有种植了大片异域果林和奇花异木的扶荔宫,角抵表演的平乐观,养蚕的茧观,等等等等,实在叫人应接不暇、叹为观止。
    尽管我一直地鄙夷着皇宫,却不得不承认,这富贵荣华堆筑起来的地方,也有它让我陶醉的美妙之处。
    最后,宣帝在宣曲宫设宴,召上百的乐工舞姬奏乐唱曲。
    第一支曲子,是蒹葭,曾经我苦心编排的舞曲,曾经我想用它把玉娃献给宣帝。
    今天,领舞的依然是华玉娃,她的妙曼依旧,她的妩媚依旧,甚至经过岁月的沉淀,越发美得成熟,就像扶荔宫里那熟透了的果子,潋滟的红,惹人垂涎。
    可惜,坐在我旁边的汉宣帝,却只把他的垂涎浪费在了我的身上。在乐声中,他俯身凑近我的耳朵,轻轻地道:“子服今日,开心么?”
    我想了想,微微颔首。感觉到他的笑意“你还记得这支舞么?旁人只看到舞姬之美,朕却能从中看到子服的玲珑之心。朕当时就在想,能编出此等绝尘脱俗之舞者,方是朕该倾心相待之女子。”
    我闻言一怔,侧眸,触及一片渴慕的灼热,却是灼烫了我,而非溶化了我。
    “陛下抬举子服了,子服不值得陛下倾心相待。”
    我这话虽是拒绝,却并不冷漠,经过了崔怀,经过了小沅,我不想再对他冷漠,哪怕他用卑劣的计卑劣地幻灭了我的爱情。因为我也会用我的计,幻灭他的美梦。
    到时,他又将是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呢?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是满心的茫然。
    宣帝不会读心之术,他看不到我真实的想法,他唯有臆测,从我软化的态度里猜度着他的希望。
    案桌下,捉住我的手,搁在他的掌心,合起,包裹住我的。
    “不管你值不值得,朕总是倾了心的。朕记得,你告诉过朕,你愿如上邪歌中的女子,倾尽真心只爱一人,你不求富贵不求荣华,只求所爱之人似你一般倾心相待。如今,朕也为子服倾尽了所有,子服便看在朕这倾心的份上,”
    他下意识地停了停,眼光瞟了瞟别处,又很快地收回“今晚,陪朕,在承光宫过夜,好么?”
    他压着嗓子,低且柔,催眠一般的蛊惑,像月夜可以轻而易举蛊惑爱情一样,他的声音里有云淡风轻的自信。可他掌心却很湿,腻腻的汗。
    我没有追着他的眼光,但我知道他瞟的是谁,就像我从没有看那个方向,我却一直都知道那个位置坐着的是谁。
    “洛,你怎么舍得,让别的男人触碰我?你怎么舍得?”
    “子服,我怎么能舍得了你?我怎么能?”
    司马洛,今时今日,你亲眼目睹汉宣帝和我这般的亲昵,你心中作何感想?倘若你亲耳听见我将和汉宣帝一同过夜的消息,你是否会守在那储元宫外彻夜难安?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两更结束,呵呵,又是新的一个月了,亲们,不要忘了送砖给我呀。号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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