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并肩立在小桥流水旁,若不是吉玉咳血今我很是担忧,此时这两道风景委实美哉、妙哉!
    我忍不住问:“你如何晓得帝休居住在此?”
    攸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我还在找四海八荒之内能有我不晓得的人!”
    额,此人越发狂妄了,一刻也不辜负他天上地下无拘无束,却又能令牛鬼蛇神闻风丧胆的头衔!“那你可知吉玉那般原因何在?”
    攸冥不语,一双暗黑星眸又盯上了我,盯得我头皮直发毛,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越过我的脑门儿,我颇感手足无措,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他收回的手中捏了一片树叶。“来这之前不知,来这之后算是明了!”
    我巴巴地凑上去:“是甚?吉玉乃招摇山上万年玉石所化,一半妖力一半神身,不至于弄成此番竟地罢?”
    攸冥锤头把玩着自我头上拾去的树叶,娓娓道:“诚然不至于,你自己去问他们罢!”
    呼风唤雨之人竟爱瞎摆谱,不屑于与我说三道四。我自认是个有骨气的女子,也不屑于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潇洒的一个转身,拂红袖而去矣。就气场而言,我不过败在出生地位上,是以,我便用这满腔热血、铮铮铁骨掰会一成。
    再次怀揣着无数个疑问踏进茅屋,吉玉卖力地朝我牵强一笑,适才忙着回忆过去竟忽略了吉玉此时已是小腹微隆。我的万千疑问暂且被我压了下去!
    究竟事出何因?能将昔日朝气磅礴、玲珑剔透的女子折磨成此番不堪。吉玉瞧见我盯着桌案上带血的器皿,有些无奈地锤下了头。再看帝休眼中的慌乱,我已明白一二:“吉玉,先前怪我鲁莽,险些害你丢了相公!这厢我诚心诚意向你二人赔个不是!听攸冥魔君道我的介入改了帝休的命格我仍有些糊涂,还望你二人再说得明白些。相识一场,若能相助于你,我绝不会不吝啬仅有的微薄之力!”
    吉玉与帝休眼神交流了一番,帝休再三确认我对吉玉无甚威胁后,又关切地对吉玉道:“我就在门外,不会走远,你有事便唤我!”便缓缓出了门去。
    吉玉示意我坐下,而今她怪病缠身,能用肢体表达就尽量不开口。只见吉玉又轻咳了一番,我赶忙上前轻拍她后背为她顺气,奢求佛祖菩萨保佑,万不要告诉我吉玉之所以会这般乃因昨日我的闯入!
    过了半响后,吉玉终于道:“忘尘,你也晓得我并非一直居于宋山脚下罢!”
    我点头示意晓得,吉玉乃三年前来到宋山,并无人知晓她的过去。她由招摇山上万年玉石所化。算是半妖半神,身份颇有些尴尬。
    她接着又道:“四千九百年前,机缘巧合下我幻化成了人形,两百年间,我孤苦无依时时受人欺凌!彼时我懵懂无知,一度认为自己是只玉石妖,是以我便投靠了万万年来盘踞于狂山上的妖族,奢求得到庇护!”
    早前上四海八荒史时听师父提过,妖族族内等级森严。四海八荒内凡是有妖化为人形者皆要赶往狂山,归入妖谱;当然没幻化为人形的也准许进入妖族,只不过待遇颇有差别。
    我示意吉玉接着讲,她一袭粉色罗裙很是美妙,举止言谈无不彰显其蕙质兰心与优雅!抿了茶继续讲:“不曾想,我归入妖族后,妖族人察觉到我半妖半神,对我硬是万般刁难!幸而妖君暗中庇护于我,我方安然无恙。”
    吉玉又停下咳了一阵,好在这次并未咳血!要说神、魔两族妖族最恨的,那便非神族莫属。万万年前最后一次大规模战乱后,妖族被神族赶至无树无草、冬夏两季皆是大雪风飞的狂山。此等仇恨乃是多少个时过进迁也不能消磨殆尽的。吉玉那般尴尬地身份,不受待见也是情理中的事。
    我忍不住问了句:“那妖君为何会庇护于你,莫不是他瞧上你罢?”
    闻言,吉玉花容有些泛红:“起初我不懂那男女之事,一度认为那妖君只是体恤我孤苦无依。记得那也是我到妖族的两千年后,一日我被妖后捉了去,将我捆至斩神台上,命侍卫大力鞭打于我。我活活被鞭打了九天,第十天时妖君寻来,对妖后大发雷霆,救下我拂袖而去!”
    这段吉玉讲的颇为吃力,能感觉这回忆今她很是痛苦。鞭打九天!我内心一阵须臾,这将是怎么样的悲痛者和哀痛者。那妖君对她倒也不错,不论目的何在,救命之恩委实值得为其讴歌一曲。
    彼时听得我颇为起劲,竟忘记问这些事于帝休命格有甚联系!反倒问:“之后呢?你有没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生相许?”
    吉玉连连摇头:“彼时我心不在儿女情长之上,妖君虽向我表明了心际让我做他的妖妃,却被我给回绝了。似是我驳了他面子,是以,此后的许多年里他不曾找过我。妖后又再次找上我,这次她没对我用刑,反倒让我去她宫中做捧茶宫娥。左右我也无处可去,便应了妖后,起初我仍对她有所提防,随着时光一年年地流逝,我的提防之心也跟着流逝直至消失。两千七百年后待我发现身体越发不如从前后,我方追悔莫及!”
    我吃惊道:“妖后对你做了什么?”
    吉玉又抿了口茶,道:“狂山上无草木,冬夏皆是白雪皑皑,狂水自那里发源,狂水也是妖族人的圣水,女子是不能引用的,若是妇女引用,也有身孕者胎儿不保;没有身孕者便终身不会再孕;未出嫁的女儿饮用后虽只会身体抱恙,然待出嫁后有了身孕本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内心收回适才欲为那妖君讴歌一曲的想法。妖后这招忒毒了些,无论吉玉嫁不嫁给妖君于她而言皆是无路可走。依吉玉那般陈述,她所饮狂水的时间无千年至少也是上百年,那且不是厉害得紧?
    我有些着急:“那你可服用别的药物?”
    吉玉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很是无奈地摇头:“不可,那样胎儿与我谁都不能保了!”
    我有些颓然,二十载来第一次领悟,神、魔、妖又如何?再神通广大也敌不过天命安排!我又问:“那你是如何自狂山逃出的,又是如何认识的帝休?据我所知他成妖不过数日。我与你们的命格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吉玉透过竹帘看向远处也正在看她的帝休,似是满脸的温柔与幸福:“我查觉到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乃狂水所致时,已是自那次被鞭打后的两千七百年后,也就是二十年前。我逃过几次,奈何狂山的界线乃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妖后察觉我欲逃走,再次将我锁在斩神台上,这次她笃定不会再有人来救我,便割了我四处血脉,欲让我鲜血流干直至魂飞魄散!奈何天无绝人之路,樟……有神人自天而降救了我一命。”
    听到此处,我心中大抵经历了疑惑、好奇、感叹、同情、悲伤、再疑惑那么几个阶段。吉玉似乎有意隐瞒什么,诚然我也不是非得窥探人隐私,左右没妨碍我听故事,我便也不当回事!
    吉玉继续道:“伤好之后,我一直四处寻找一个安家之地,直到三年前无意间路过宋山脚下。发现那里民风淳朴,无人企图伤害于我,无人在乎我的身份与过去,遂我便在哪里安了家。
    一年前,我到少室山寻一味草药,山中迷雾朦胧,我不慎迷了方向,失了法已然寻了一天一夜的路,未果!我方恍然大悟,乃是山中有树妖在做怪,我施法逼出树妖。一时怒火攻心一掌劈了过去,不曾想树妖竟不脑不怒硬生生受了我那掌,血自嘴角溢出,他却对着我笑得温文尔雅……”
    说到帝休时,吉玉之前的病态不见踪影,眉间带笑,偶尔略显娇羞之态。原来帝休幻化为人形已有些年头,因不想去妖族,遂隐藏了自身气息。
    自那次菜药回去后,吉玉隔三差五便往少室山跑,进山后别说迷雾,连根刺渣都不曾有,山间竟多了无数条平面光滑的小路,路边居然还摆着各式各样的草药。这个我深有体会,昨日同佩玖进山我就有些不解,现在总算开解来。
    诚然帝休自吉玉第一次进山便已情根深重,如若不然谁会吃饱了撑着白白被劈了一掌还能笑得温文尔雅?若是外面那条烛龙被白白劈一掌,毋庸置疑,劈他之人下一秒铁定被他一阵狂风卷到离恨天去。
    吉玉自是没能抵挡住帝休的糖衣炮弹,不过两个月的眉来眼去便深深地坠入了温柔乡。
    帝休一句:“平身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吉玉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帝休再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吉玉含蓄蕴藉:“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番你来我去,二人便对着少室山拜了天地。夜晚天黑,轻解罗裳,二人窃窃私语一番……不多久吉玉便有了身孕。这本是件皆大欢喜之事,帝休却心如刀割,面对吉玉每日的咳血,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每日割一碗心头血给吉玉喝下,她咳血他便给他补血,并不与吉玉所饮的狂水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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