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左躲右闪、上蹿下跳仍被一掌劈下了浮生殿,与厚厚的雪地来了个亲密地接触。好在有玉无殇护着身上并无血痕淋漓,然却疼得我心窝窝直抽抽,心头血自嘴角溢出。抬眼看到不可一世自浮生殿飘然而下的九天公主,模样轻狂之及,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战果。我勉强撑起身子,喘着大气冷冷道:“怎样?我,我这身凡胎肉体可让你过够那欺软怕硬的干瘾?”
    不待九天公主再次袭来,那厢妖后自雪风中飞身而至,出场气势如虹,谱也摆的足够地大,一脸典范笑容,道:“你姐妹二人在此作甚?”
    我提着一颗心无言以对,这厢九天公主笑得无比灿烂,缓缓道:“是衣衣失态了,数月未见表妹,我二人不过切磋切磋,不曾想表妹竟这般经不起折腾,一不留心便滚下了浮生殿。此乃衣衣之过,请妖后责罚!”
    我不晓得这九天公主此番未揭穿我唱的又是哪一出,那妖后盯了我半响,我亦无比恭敬地以笑回之。半响后方道:“既是切磋,便点到即止!切莫伤了和气。荟蔚,来者是客,你应好生招待才是。”
    我忍着心窝窝的抽痛笑得无比真诚,那妖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苍茫的雪地上又只剩我二人,九天公主换脸的速度令我好生敬佩,那厢妖后将将绝尘而去,这厢她一副嘴脸又是嫉恶如仇,与我道:“别忙着感谢我不将你公之于众,杀你犹如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你若那般轻易地死去,反倒今我好生不痛快。”
    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将满嘴的鲜血硬生生吞了进去,乃道:“我从未承认过我是别人,怪难为你的,竟那般维护于我,奈何你一颗真心终将付之东流了,我没心思与你断袖呢!”
    那九天公主扭曲的脸上好似能滴出血,一甩手,强大的灵力将我甩出数米开外。我竟开心得不得了,疼是疼了点,输给一个万年神族,并不丢人,好歹我也在言语上掰回了一成。
    不知过了多久,佩玖将我自雪地中抱起,嘴里喃喃道:“我就晓得没我在身边保驾护航你会吃亏,自小便是你惹事,我打架,这厢倒好,你难得有机会展现自己,却被人打得这般不堪!”
    心窝窝疼得厉害,挨了那九天公主几掌,自那么高的浮生殿滚到雪地里,怕是伤了心脉。我忍住剧痛挤出一抹微笑:“这算什么?那是,那是你没看到一抹黄扭曲的小脸儿,她伤的只是我这副皮囊,我伤的乃是她的小心肝,够她消化消化了。”
    佩玖将我轻放到床榻上,一副愁苦嘴脸比以往算命的不给钱还难看,他许是觉着我“烂泥扶不上墙”,瞟了我一眼,目光游走与四周,乃道“你们这新房倒是羡煞了我这旁人。”
    我本就疼得心窝窝更疼了几分,咳了一阵,方喘上气回他:“你懂个甚?我这乃是忍辱负重、韬光养晦。那日我本只想做个脸上长颗痣的媒婆,奈何命运多舛,那幻妖公主竟早也与媒婆对调了身份,我便误打误撞成了那公主,再惨不忍睹地成了这新娘子。”
    佩玖似乎被我的舍身取义感动得不行,盯着我看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对于我受伤没人仗义相救这件事我很是苦恼,按戏本子的套路,理因有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救我于水深火热中,然,从始至终只出现妖后一人,且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又想起佩玖这几日许是已与芜荒“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受这点伤委实不值一提。问人隐私并非君子所为,然我也并非君子,是以我便问:“我看那芜荒对你乃是‘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这些天……”
    佩玖坐在床榻边上的身子晃了晃,默了半响后,忽然笑道:“我寻思着以后若是非得成亲的话,必定是因我一贫如洗,如此一来便会收到彩礼无数,往后便不用与你在宋山脚下摆摊算命了!”
    我忍住剧痛吞了口唾沫,这是我的师兄,一声声“朽木不可雕也”的叹气不晓得他懂否。佩玖与我道,他能进无花宫乃是托芜荒的福,无花宫里因半月后的琉璃宴需要购进大量的酒。
    芜荒本想捏个诀将那酒凭空送进无花宫,却被佩玖止住,道他需要进来探究探究我安好乎,能吃乎,混得顺利乎?是以,便扮成了运酒小厮混了进来。不料我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场景他无缘瞧见,却正好见我狼狈不堪地躺在雪地之中,此乃天不助我也!
    我顺带与他协商了半月后的作战计划,说到那麒麟神兽下玄月会去执念山悬崖边听佛祖参禅时,佩玖若有所思地眉头紧皱。我寻思着许是同我一般不解那么远它们竟能听得见?我安慰他此等高深莫测的佛法非我等这般凡夫俗子能懂,劝他莫要再苦脑。一阵寒暄后,他嘱咐我好生养伤,此番他故意只送了一半的酒进来,待下次再借故送酒来慰问我。
    佩玖临走之际,留了许多好药给我,有师傅自玉山带回来的玉山露;有佩玖重游故地自昆仑墟带回来的飞舞流光……我口服了些,便沉沉睡了去。
    这一睡,那周公竟托了个梦于我,那场景有些熟悉,满山的青色助余花海好似在苍梧渊上。梦里的人竟与我一个模样,然,人家那身气场乃是我远不可及的,一身血红流沙拖地长裙似那九天揽月的仙女,眉间一抹红花细娇艳欲滴。只见她奔走于青色的助余花海之中,脸上布满的是我不曾有过的焦急与伤悲,血红地背影依稀透着几分萧索。
    红衣女子拖着流沙大红长裙才走出数米远。不过须臾,原本万里无云的长空刹那间黑暗无比,狂风大作。我站在山顶上眼睁睁望着这一幕,有些慌乱,喊道:“你快走啊!这天骇人得很。”
    女子回眸瞟了我一眼,冷笑道:“走,走去哪里?这是本座的劫,本座造的孽,自该由本座偿还!”。
    刺耳的“轰隆隆”声划破寂静的苍穹,无数道荒火从天而降,伴随着接二连三的天雷滚滚风驰云卷、长驱直入直劈向红衣女子……睡梦中我竟莫名地一阵心痛,吼出了声“不!”后自梦中惊醒,此时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感受到体内有源源不断地真气注入,案上红影,窗外飞雪,不晓得攸冥神君什么时候已坐于榻前,见我惊醒,他收回为我输真气的手,并没理所当然的问我是否做了噩梦。而是楞楞地盯了我许久,乃道:“你说,我们是否真的那般情深缘浅?”
    我本也觉着好得差不多的心窝窝又是一阵颤动,许是仍旧在梦魇之中还未醒来。是以我便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并无疼痛,果然是在梦中,我保险起见地又掐了一把,依旧不疼,我便笃定仍是梦里。不曾想攸冥神君却是一阵苦笑,道:“你掐我干甚?”
    我又是一阵石化,半响后我方自尴尬中缓过来,问道:“方才你说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
    那厢攸冥神君起身自案几旁倒了杯水,背对着我,许久不语,半响后将水递与我,方道:“你没听错!”
    此番体贴入微的照顾今我很是受用,接过水抿了一口,道:“既然不是我听错了,那便是你说错了。”
    攸冥神君今日笑得有些许苦涩,我寻思着许是他觉着今日他不在,因我受了伤,他未能及时搭救,是以,他一颗菩萨心肠受到了些许创伤。默了一久后,他道:“如若不然,为何你每次受伤我都不在,我这身修为算是白长了!”
    我内心一阵哆嗦,果然是上古神人,对世间万物皆是慈悲心怀。他这慈悲心怀也忒慈了些,虽未及时救我水深火热之中,然就冲这份执着我也理因有所作为,且容自己安慰安慰他。若此时我变得柔弱一些,答谢态度再诚恳一些,兴许能让他少几分内疚。
    是以,我便如“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再配上一副受了天大恩惠的模样,以长袖拂面,道:“神君无需自责,今日不慎受伤许是忘尘命里注定有那么一遭,神君不必自脑,你虽未及救我,然你一番大义凌然之言语,令奴家好生感动,那直接是说进了我心窝窝里去了。”
    不晓得这样说他心中可有好受一些,总而言之,得让他觉着仍是他救了我就是了。见他苦涩的笑容划开来,三千青丝张扬地舞动着,一双墨黑眸子笑得潋滟晴方。我大叹不好!他又是细心地接过我手中的空杯子,对着案几方向一甩手,杯子便安然无恙地落下。随后甩了句:“能往里面挪一些么?”
    我不是很懂他的调调,楞楞地望着他,他理了理微皱的床铺,又说道“我这乃是为你考虑,你说你大伤初愈,半夜里再滚下床岂不是又得伤上加伤?再者,让你睡地铺那更是不妥,地上凉,不宜养伤。”
    此等厚颜无耻堪称史上之最,我等皆是自愧不如,我竟还一心一意地安慰他!不曾想,又载了进去。我楞楞道:“这与我睡进去一些有何干系?”
    那厮竟笑得越发奇怪,挑眉道:“莫非你想离我更近些?这种事情我自是很愿意……”
    我赶忙退至墙根处:“那倒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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