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丝丽亚主星的营地里,抬头看不见天空,只有无边无际的白色穹顶。
    除非能在接下来的改造中觉醒出有用的精神体踏上星际战场,大部分人将在这片营地里度过生命中最后漫长的时光。
    生活在地面上的成年人还好,人造灯可以模拟阳光和夜色,除了没有风雨云歇,最基础的日夜交替还可以做到。
    但对这些多年来生活在地窖里的孩子来说,白天和黑夜其实并没有区别,每天唤醒他们的不是清晨第一缕阳光,而是因为饥饿而咕咕叫着的肚皮。
    除非确认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有饭吃,很多孩子醒来时并不开心。
    但在这一天早晨,编号为一万的房子里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
    昨天病的还很严重、没办法起床的小七,居然能靠自己的力气坐起来,虽然看上去还很虚弱,但比之前好了很多,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他的精神体已经可以在床上打滚玩了
    所有孩子都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希望,时不时就跑来看看小七,看完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又能出去跑腿工作了。
    虽然仍生活在这黑漆漆的地窖里,但每个孩子的精神状态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摸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每个孩子都去洗漱池喝了一大杯水,还顺便洗了洗手和脸蛋。
    他们在过去日复一日的奔波中发现,收拾的干净些的同伴,更容易从其他人手里接到活干
    这便是孩子们自己摸索出的生活的智慧。
    和很多早晨起床要赖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不同,他们动作灵巧,速度极快,也不会像外面的很多人一样偷懒耍滑,说自己难受便不想出门。
    为了能从漂亮叔叔手里多换一份食物,所有能动起来的孩子都爬起来了。
    他们用最快地速度打理好自己,一个个站在小七的床前。
    小七给他们分派了任务,谁速度快,负责送消息;谁嘴巴甜,负责找活干;甚至小七连哪个孩子长得好看,容易让刚进营地的新人心软这样的事情都想到了,在他的指挥下,孩子们很快一个接一个出门。
    小七有些疲倦地靠回床上。
    他今年十六岁相当于地球时八岁,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是这群孩子里唯一上过几年学的人。
    过去很多艰难的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给其他孩子讲故事,说很久之前也有一群像他们一样的孩子,生活在地下的洞穴里,他们靠自己的勤劳养活了自己,还帮助了很多跟他们一样的人。
    这份诚意感动了上天,上天便派天使来救他们,他们最后在天使的帮助下,一起走出地下,生活在阳光下面。
    小七年纪不大,又很早就没念书了,他说出来的故事并不好听,还有些干巴巴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干巴巴的故事,却成了所有孩子们的希望,每当有人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就给彼此讲天使的故事。
    所有的孩子都相信天使的传说,也坚信自己会等来天使。
    但只有小七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天使,这都是他编造出来哄其他孩子的假话罢了。
    把往事抛到脑后,小七沉沉地叹了口气,抱起身边的精神体,轻轻揉了两下。
    小小的一只狗崽,还远没有长大到可以庇佑所有人的时候,他很担心自己死后,连故事都没有人再讲给这些孩子听。
    吃了昨天的一份饭后,小七觉得自己好多了,慢吞吞下床,想去看看地窖里的其他孩子。
    就在他走到一半路过门口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而且是朝他们的方向来的
    小七立刻紧张起来。
    小心朝后退了几步,他摸到了一根烧火剩下的棍子,就在他听着开门的声音准备砸时,看见的却是贝利的脸。
    “小七你快看我把谁带回来了,会做饭的漂亮叔叔”
    手里的棍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迟星牧从贝利身后走出来,朝这可怜的孩子露出个温暖的笑容。
    一段时间后,所有出去的孩子都被找回来。
    大家紧紧贴在一起,看着房间里一口大锅,不停地咽着口水。
    迟星牧把一份份食物从锅里拿出来,身边是埃兰娜和宝儿,母子俩正帮忙把食物分给孩子们。
    女人成了母亲以后,就会天然地对孩子多一份好感,同样,她们也很难忍受看见其他孩子受苦受难时的样子,因为这很容易让她们想起自己家里的宝贝,感同身受的难过。
    埃兰娜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和其他拼命抓着食物往嘴里塞的孩子不同,小七很冷静,虽然他个子不高,身体也很孱弱,但他敢站在迟星牧面前,问他“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迟星牧欣赏这样的孩子。
    同样也很心疼。
    他本该和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穿着漂亮的衣服去上学,每天苦恼的只是母亲能不能同意自己再看一集动画片,或者周末该跟同学们去哪里玩,而不是像个小大人一样,跟自己谈这些事。
    在他们来的路上,迟星牧已经问过贝利,知道小七是这群孩子里的领袖,便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因为我想雇佣你们。”
    这是迟星牧给小七的答案,也是他经过思考以后,认为最能让孩子们放松警惕的理由,“我想在中心营地里开一家饭馆,你们是符合我要求中最廉价的劳动力。”
    小七脸色的警惕少了些,认真打量着迟星牧。
    他最怕的就是别人对自己无缘无故的好。
    且不说天上会不会掉馅饼,就算真的掉了,也不可能砸中他们这样的人。
    “那你想给我们多少钱。”
    小七的条理清晰“这里的人员更替很快,除了管理员,其他人最多三个月就会被换一批,但我们和其他人不同,只要不死掉,我们会永远在
    这里。从长远的角度来说,只要你有办法不被抓走,我们比那些成年人更适合这份的工作。”
    迟星牧问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被抓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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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七道“因为你很有能力。”
    “其他刚来这里的人,能保证自己有饭吃,有地方睡就很不错了,但你只用了几天就成了这里所有的管理员喜欢的人。有他们在,你就不会被选中去做实验,毕竟在这么大的营地里,划掉一个名字,或找个代替品,都是件很容易的事。”
    所有听见小七说话的人都愣住了。
    包括屏幕前的埃尔维斯。
    要不是环境和氛围不对,迟星牧简直想给这孩子鼓掌,就冲他这逻辑和思维能力,简直是天生的军官苗子。
    迟星牧看小七的眼神除了怜爱,又多了几分欣赏。
    “每人每天十个积分,包你们一日三餐。”
    迟星牧含笑,他现在每天卖饭,手里有不少积分,这东西他留着没用,还不如给孩子们,让他们开心些。
    “但你们除了要帮我照顾饭馆,还要帮我跑腿,我有一些消息,需要靠你们去打听。”
    小七警惕的表情又淡了些,蒙上一层淡淡的喜悦。
    要是迟星牧只说雇佣他们做饭馆里的服务生,他可能还不信,但要论起跑腿和打探消息,没有人比他们更擅长。
    接过迟星牧塞给自己的粥碗,小七狼吞虎咽地喝着,有几次差点被呛到也没有停。
    过去没有固定工作时,他们都不敢吃饱,省下一半的食物留给下次找不到工作时。
    但在听迟星牧说要雇佣自己以后,所有的孩子都高兴起来,他们不是只有今天才有食物,只要好好工作,他们明天、后天,以后都有的吃
    但迟星牧并不满足于此。
    给所有的孩子们分完粥后,迟星牧下了趟地窖里,这里生活着更多的孩子,足足有上百。
    埃兰娜一下地窖就哭了。
    紧紧抱着宝儿,她心疼这些孩子的同时,也很怕有朝一日,自己的宝儿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宝儿从没见过这么多奇怪的同龄人。
    大多都躺在地上,怀里抱着只脏兮兮的精神体,不管是精神体也好,还是小孩子也罢,每个人都恹恹的,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迟星牧眼泪差点掉下来。
    一个接一个把粥分下去。
    在确认所有孩子都吃了饭以后,迟星牧马不停蹄,找到公鸡,租下了旁边的房子。
    公鸡给了迟星牧他可以给的最低价格。
    还有三千积分。
    “这是大家一起凑的,算是一份心意。”
    公鸡说话时,他脚下的精神体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地看着迟星牧,“在你来之前,大家所有的积分都要留着买药,也确实抠门了些,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迟星牧愣住了,“你们”
    “你们什么你们。”
    公鸡把积
    分划给迟星牧,推着他往外走,“咱虽然没什么本事,也不敢跟他们叫板,但一起众筹给你划点积分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租房子迟星牧花掉三百积分,回来时,身上却多了两千七。
    虽然迟星牧被公鸡推出房间时,差点摔了一个踉跄。
    但起身时,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他用这两千七百积分买了很多东西,一点点都填进他刚租下的房子里。
    首先是两口超级大锅,每个都有一米深,他现在每天要负责上百个孩子的饮食,硬件必须跟上。
    然后就是一只大大的浴盆,还有各种清洁物品,包括小孩子穿的衣服和鞋子也都买了一批。
    除此外,他还买了两块超大的地毯,铺在左右的两个房子里,又找来几个管理员申请,给两栋房子中间的墙上做了扇门。
    当孩子们洗好澡,穿上干净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毯上时,一张张小脸上露出开心灿烂的笑容。
    “软软的,好暖和”
    “比睡地板还舒服”
    房间里同时多了一串细细嫩嫩的精神体的声音。
    但很快,有一个女孩问“这里能睡下我们所有人吗还有一半的同伴在哪里”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每个孩子都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再回到地下黑暗的地窖里,因为房子的面积只有这些。
    过去也只有生病的人,才能睡到房子里的地板上面。
    “当然可以。”
    在孩子们小心翼翼的观察中,迟星牧站出来,只见他轻轻一推,藏在墙壁中间的门打开。
    就像变魔术那样,所有孩子睁大眼睛,他们看见一块跟自己脚下一模一样的地毯,还有他们原来在地窖里的同伴
    隔着一扇小小的门扉,和一个冲他们笑着的漂亮叔叔,过去地上和地下的孩子们交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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