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当家微微一愣,收敛笑容道:“有没有伤到人?”
    常达山瞪着眼睛说道:“二十多个活计受伤,好在伤得不重,有个活计被追到山里,现在生死不明,冯当家的,你可一定得帮我找到这个活计,找不到的话,我的商帮就在你这寨子里住下了,吃你的、喝你的,啥时候找到,咱们啥时候走!”
    李元宏在不远处听见这话,差点笑出来,这样要挟土匪倒是头回听说,看来常三爷与这冯当家很是熟络了。
    冯当家也被逗的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常达山的肩膀道:“三爷也是秀才出身,反倒在我这里耍上赖了,当真是土匪遇到秀才,有理也说不清哪,好好好,我必定帮你找着那个活计!”
    冯当家余光看见从不远处李元宏走来,心里一动,又对常达山说道:“说到这个活计,三爷为何如此着急呢?你们商队可以先走,等我派人找到了,再给你送回去不就得了!”
    常达山连连摆手,随即将林边遇见劫匪,全靠李元宏背着箱子引开的他们,商队的家当才没有被抢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个李悔,为了商帮立下了大功,虽然他无亲无故的,咱们常家也不能寡情薄意哪,一定找到他,我才能安心上路。”
    冯当家表情郑重的点了点头,已经知道常三爷说的是谁了,拿手一指李元宏说道:“常三爷,你的活计是不是他?”
    常达山回头一望,简直喜极了,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李元宏的肩膀叫道:“李悔,你怎么在这里啊!可让我好找,你没事吧?”
    李元宏一指冯当家,说道:“差点被劫匪捉到,是他救了我!”
    三人自然是皆大欢喜,常达山一见李元宏没事,就要告辞离开山寨,毕竟整个商队还在山下等着呢,而冯当家却死活不许,说是一年多没见,无论如何也要徐徐旧,走可以,喝完酒才能走。
    明堂里边酒菜已经开始摆了,盛情难却,常达山只好和李元宏跟着冯当家进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匣子就打开了,冯当家的举杯敬了常三爷一杯说道:“以前,你们常家的商队一年都要经过几次陀螺山,春茶、夏茶、秋茶,至少七八趟,可是从去年到今年,你们常家的商队却越来越少,今年更是只有你这一趟,难道常家不做茶生意了?”
    常达山放下酒杯,叹气道:“说来你冯当家也不是外人,既然问到了,我就实话实说了,最多今年一过,我常家恐怕就要退出湖北茶业了!”
    冯当家闻言一愣,瞪起眼睛道:“退出湖北茶业?这是为何?常家不是一向都从湖北进茶的嘛,难道嫌湖北茶叶不好?”冯当家虽是土匪,地域自尊心还是比较强的,就怕人说湖北哪哪不好。
    常达山摇了摇头道:“不是,湖北米砖茶和鹿苑毛尖都很不错,鹿苑毛尖芬芳纯厚、滋味浓郁,直隶、山东最好卖,而米砖茶又是口外最俏的茶类,我常家怎能轻易放弃,只是这几年,武昌府的茶山都被徽州茶商包了,几无我晋商插足之地。所以这次我大哥让我带银子去,做最后一搏,若是还不能抢得茶源,那就只能放弃,改进武夷山的茶源了!”
    冯当家眉头也皱了起来,说起来,他这陀螺山就是倚仗过往商贩的抽厘,从来不骚扰当地百姓,加上山高林密,官府一向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就连山西最大的茶商都要撤出湖北茶业了,其他山西茶商就更不用说了,那他这陀螺山以后的进项就会少一半。
    冯当家想了片刻道:“徽商与晋商一向有所纷争,这个我也知道,但要说徽商能压倒晋商,打死我也不相信,徽商早就没有当年在扬州一夜之间建起一座白塔的实力了,而晋商这些年却是风生水起,别的不说,那煤、铁、盐、颜料、丝绸,棉布,典当,木材等等行当,哪个不是晋商一手托大,怎么可能争不过徽商呢?”
    “冯当家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常达山放下筷子说道:“茶业靠的是什么?靠的是财力,那些茶农,茶行只认银子不认人,我山西距离武昌上千里,且大部分为旱路,银子从太原经过汾河,路过河南进入湖北,只有到了汉水才能弃车雇舟,运茶回去也是如此,一趟往返下来,最快也要一个多月,而那银车运去更是麻烦,一路上都要防着被劫。”
    “而徽州距离武昌只有数百里,一路都是水路,银货从一个埠口到另一个埠口只需几日就可一个来回,也就是说,咱们山西商客做一趟生意的时日,徽州商客可以走几趟,银子运得快,货物走得也快,唉!咱们山西商人争不过人家啊!”
    旁边李元宏听了许久,觉得纳闷,插话道:“平遥的日昇昌票号,在武昌没有分号吗?银子可以汇兑啊!”
    常达山看了一眼李元宏,心道这个逃难的陕西人懂得倒挺多,随即说道:“日昇昌票号虽说可以银通南北,但其一,茶业生意动辄就是十数万银两,而日昇昌票号却无法一次汇兑这么多,其二,从去年起,日昇昌的汉口分号就遭到徽州商号的挤兑,已经濒临歇业了,存银无多之下,自然也就不能帮我们汇兑大笔银子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雷老掌柜忧心忡忡,原来除了广西以外,日昇昌在湖北的分号也遭到重创,银根不稳也是必然了,而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执意借给自己一万五千两银子,对自己实在没话说。
    常达山继续说道:“所以这次,我亲自去武昌摸摸情况,实在不行就变卖所有分号产业,彻底退出湖北!”
    冯当家和李元宏都不吭声了,两个人对于行商坐贾都是外行,哪里有什么好主意,只好陪着常达山喝着闷酒。
    时至午时,常达山起身告辞,冯当家知道这一别,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着面了,让人准备了些山寨特产,派人将常达山二人送回商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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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商队,李元宏立即就被围了起来,那些活计都知道,昨晚就是这个李悔为商队立下了大功,若不是他,这趟损失就大了,尤其令人敬佩的是,他不顾自己性命,一个人将大群劫匪引走,这一点可不是普通人敢做的啊!
    所以那些活计长随对李元宏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那个少爷常运达也装模作样走过来,拍拍李元宏的肩膀道:“小子不错,够胆子,只比我差了那么一丁点。”
    李元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一扭身挤出人群,又开始收拾车马行李,刚把一只箱子搬上马车,却发现身后站着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方采茵。
    对这个方姑娘,李元宏是打心里感激,别人只是佩服他的勇敢,只有她却是关心他的安危,见她此时站在身后不说话,只拿那双大眼睛瞪着自己,不由心里一热,转身道:“方姑娘,对不起,昨晚不该那样凶你!”
    方采茵噘起嘴啐道:“你是大英雄,我哪敢怪你呢!”
    李元宏脸上一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哪知方采茵一伸手,将李元宏的大手掰开,从怀里掏出几枚鸡蛋,放到他的手里说道:“伤还没好,又在山上跑了那么久,身子又亏了吧,赶紧吃了。
    李元宏看了看手里热的烫手的鸡蛋,就纳闷了,这么烫,她怎么在怀里放的住呢?想来是怕鸡蛋凉了,硬用体温暖着吧。
    正愣神的当口,方采茵一扯李元宏衣袖,惊讶道:“瞧你这一身衣衫,都被划得稀烂了,赶紧脱下来,我给你补补!”话还没说完,抬手三下两下就将他的布褂剥了下来,手脚利索的——李元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成光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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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立下大功,李元宏被常达山直接提升为长随,要知道当了长随,就算是常家的自己人了,与一般活计完全不一样,不仅工钱高了许多,前途也光明的很,因为常家各地方分号的掌柜很多都是从长随中提拔起来的,所以一旦当了长随,就会被着力培养,也开始真正触及到所谓的“生意”了。
    商队一行路过荆门,到达长江边的荆州,在这里换舟,顺流之下,不出两日就到了武昌,商队刚一在武昌的分号落下脚,分号掌柜就急匆匆来报,祁县、太古的几位东家掌柜都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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