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唐文宗夫妻俩挑来挑去,最后挑了离唐家三十米远的一块地皮。
    平日里有什么事,吆喝一声就能听见。
    原址上面是三间歪倒破败的茅草屋,直接给推了。还能用的东西就挑捡起来堆到一边。
    如此过了几天,噼里啪啦放了一串炮仗后,新房开始动工。
    这个日子是唐文宗花了十文钱在镇上寻算命先生挑的宜动土的好日子。
    本以为能顺顺利利,哪知道第一天就见了血。
    村里谁家盖房都是大家伙一起来帮忙,包个午饭就成。
    唐家人缘不差,来的人挺多。
    唐文宗夫妻俩平日虽然抠,可到底不是拎不清的。忍着心疼割了十斤猪肉,还买了几斤细面混着粗面蒸了大馒头。
    来帮忙的见了,干活的时候也更卖力了。
    等到吃饭的时候,一人一大勺豆角炖肉,外加两个大馒头。喜得帮忙的村里人直呼唐文宗夫妻俩大方。
    这些可都是钱啊!
    崔梅花心疼的滴血没处说,面上只能摆出笑呵呵的样。
    于是在看见一个今儿上午没见到的生面孔时,她可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臭小子!你是哪家的?居然跑这儿来骗吃骗喝?”崔梅花一把抢过面前这个十二三岁少年手里缺了口的粗瓷大碗,瞪着一双眼睛质问。
    “我......”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少年面色很着急,但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看他这个样,崔梅花越发上火,笃定了他是趁机来占便宜的,嘴上越发不饶人:“年纪不大,好的不学,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真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胚子!幸亏你不是我家的,不然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我呸!”
    少年一张脸憋的通红,气急道:“不......不许你骂......骂我娘!”
    崔梅花翻了个大白眼:“你娘光会下蛋不会教,我骂她都是轻的!”
    “你......”少年气的眼泪花儿都冒出来了,偏偏说话不利索,着急之下推了崔梅花一把。
    崔梅花趔趄着倒退几步,简直被气坏了,想也不想抄起手里舀菜的大铁勺就当头给了少年一下瓷实的。
    一声闷响,少年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被敲了个口子的额头哗哗往外淌血。
    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出事了。
    “快快快!把人送潘瞎子那儿去!”
    眼看着少年的脸眨眼变得惨白,一个高壮汉子将手里的粗瓷大碗随手一搁,快跑两步过来,一把抱起人事不省的少年就朝潘瞎子那儿跑去。
    崔梅花这下子也慌了,看着周围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不知所措:“我......我没想......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了这是?”看馒头没有多少了,回家装馒头的苗桂花臂间挎着竹篮子,走过来把竹篮子放下后发现气氛有些奇怪。
    离她近的林婶子小声说:“你家二媳妇把人脑袋砸破了,那血流的喔,啧啧。”
    苗桂花听得心一颤:“怎么就砸破头了?”
    “有个半大孩子也不知道谁家的,过来打饭,你家二媳妇说没见过,骂了他几句,两人就动手了。”
    “林婶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那叫骂几句?指着鼻子骂娘!换我就不止推她一把了。”成春叶说完,扯了把自家男人,“吃吃吃,吃个屁,回家吃去!”
    成春叶男人尴尬的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跟在自家婆娘屁股后头跑了。
    苗桂花捂着心口,愤愤地瞪了眼二媳妇:“还傻站着做甚?还不去潘瞎子那儿看着!”
    崔梅花嗫嚅着,想说她没错,可这会儿到底不敢触自家婆婆霉头,灰溜溜跑了。
    苗桂花深吸一口气,勉强扯了下嘴角,笑着说:“我那二媳妇脾气急,人是不坏的。你们慢慢吃,我也过去看看。”
    说完就急急忙忙往潘瞎子那儿赶。
    等她进门,那少年已经醒了,歪歪倒倒没什么精神的靠着墙坐着。
    苗桂花还没到,得到消息的唐成河父子几个倒是先一步赶了来。
    唐成河一跨进门,看见那少年就傻了眼:“狗儿!”
    被叫狗儿的少年看见他,立时委屈的一扁嘴:“叔......”
    崔梅花傻了:“爹,你认识?”
    唐成河没回答,反而是转过身给了二儿子一巴掌:“你个混账玩意儿!”
    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唐文宗直接懵了,捂着后脑勺喊冤:“好端端的爹你打我做甚?”
    唐成河看他竟然还有脸问自己,不由骂道:“我昨天和你说的话你都忘狗肚子里了?啊?”
    唐文宗心说你和我说什么了?
    唐文光倒是比他更快的想起来,提醒道:“云叔。”
    唐文宗蓦地张大嘴,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昨儿天擦黑的时候,父子三个从地里干活回来,在河边洗脚的时候,唐成河和唐文宗说你们云叔死的早,家里就剩两个小子,明天让二小子过来拿点饭食回去吃,让他记得和自家婆娘说一声,别到时候闹出误会。
    云叔比唐成河小不少岁数,因早年救过唐成河,和他是拜把子的兄弟,所以唐文光他们还要喊他一声叔。
    云叔人好,可惜命不好,不到三十就没了。媳妇儿撑了两年,等大小子十岁就嫁去了隔壁村。
    两个孩子从此之后相依为命。
    没爹没娘容易被欺负,家里那帮子亲戚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一直对云叔留下的那两亩地虎视眈眈。所以平日里没什么事,兄弟两个都不会乱跑。就怕哪天出了门回不去了。是以很多人知道他们兄弟两个,却没见过人。
    见他想起来了,唐成河指着他点了点:“你啊你,你说你这猪脑子能办成点什么事?就这么一句话都记不住!”
    知晓了来龙去脉,崔梅花忍不住埋怨:“他又没来帮忙,凭啥吃白食?那面和肉可都要花银子买呢。”自个儿公爹倒是会做好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送过来一个吃白食的。
    唐文宗听见自家媳妇儿这话就知道要遭:“闭嘴!”
    果不其然,自个儿爹那张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他做公公的不好指摘儿媳妇,拉了脸没说话。可苗桂花却没这个顾忌。
    刚刚跨进门没一会儿的她扭头呸了声,嗓门儿洪亮:“你道狗儿爹当年是为什么救的老头子?那是你家男人偷偷下河差点淹死,还差点连累了他老子!”
    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那是会死死抱住不撒手的。
    唐成河水性不算好,可为了救儿子还是下了河。差一点就让儿子给拽着一起淹死。幸好当时云叔带着孩子上山捡柴看见了他们。要不然父子俩都得当淹死鬼。
    崔梅花不敢再吱声,低着头偷偷掐自家男人。
    唐文宗疼得一哆嗦,讨好地上前一步给自家娘拍背:“都是儿子的错,忙忘了,梅花她也不是有心的。”
    苗桂花气儿不顺,可到底是自家人,没得在外人面前闹没脸。哼了声顺着梯子下了。
    唐成河问:“潘大夫,狗儿怎么样?”
    潘瞎子抬头:“大事没有,尽量多补补。”
    这话的意思就是小事一堆了。
    不过这年头身体有点什么小毛病可太正常了。都是地里刨食儿吃的,看老天爷赏饭,谁也没那闲钱抓药调理身子。
    唐成河点点头,扭头对苗桂花说:“我送狗儿回去,你等会儿回家拿几个蛋送过去。”
    苗桂花虽然心疼,可还是点头应了。
    傍晚,唐文风下学回来后从五哥嘴里听说了此事。脑子里忍不住冒出了一个想法。
    “五哥,你知道咱们这儿的鹅仔多少钱一只吗?”
    唐文祖停下剁草的手,想了想:“大概十一二文一只吧。家里没养过,不是太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赚钱了!
    唐文风在心里道。
    上一次大集,他缠着唐成河和苗桂花去了镇上,在卖吃食的那条街逛了一圈后,又闹着去了县里。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天,什么也没买,就光走路了。惹的苗桂花都想揍他。
    唐文风之所以折腾这么一趟,完全是想要看看有没有在他这个年龄段能够赚钱的营生。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有。
    这个地方的吃食严格上来说不算太丰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部分吃食方子都掌握在富贵人家手里。那些都是不外传的。
    平常人家想吃点好吃的,只能去酒楼等地方。
    托他老婆的福,唐文风脑子里有很多食谱,包括各种小吃。
    他一开始是准备卖铁板豆腐来着,但是那个得天天去摆摊,他要上学,没得空,只能暂时搁置。
    现在听五哥提起云狗儿,唐文风突然想起来云家附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刚好可以用来养鹅。
    卤鹅可是下酒的好菜,只要有一个人买就不愁往后的销路。
    作为一个行动派,唐文风在吃过晚饭后,立刻就找到唐成河两口子,说了自己想要养鹅的打算。
    “鹅肉不好吃,怕是不好卖,风哥儿你要不再想想?”苗桂花不想打击儿子的信心,可的确没多少人养鹅。
    村里养鹅的那几户还是养来看家护院的。
    唐文风只能道:“那先养几只试试。”
    他都这么说了,苗桂花和唐成河还能说什么?只能同意。
    第二天吃过饭,苗桂花就去打听了谁家有鹅仔的。
    跑了两个村,才给买到五只鹅。还都是半大的鹅了,再养两个月就能吃了。花了她不少钱。
    唐文风没时间养,就和自家爹娘商量,把这五只鹅放到云狗儿家附近的水塘里养,顺便让他帮忙看着。每天给他两个铜板的工钱。
    苗桂花还没说话,唐成河倒是乐呵开了,连连说好。
    本来想骂儿子钱多没地儿撒的苗桂花只能扔给父子俩一人一个白眼。
    云狗儿记着唐成河两口子这些年时不时对他们兄弟俩的接济,对唐文风的五只鹅可以说是非常上心。
    怕自己什么时候不注意让鹅跑了,还花时间砍竹子给水塘围了一圈栅栏,只留了一面出口。
    每天早上,唐成河把鹅赶过来后,他就搬个板凳坐在出口边,一边打草鞋编筐子一边看着鹅。
    到了中午还会剁一盆草混着麸子给鹅吃。
    一段时间下来,被精心照顾着的五只大白鹅越发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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