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太阳还未升起,霍凌连一刻也未休整,当即出城。
    少年一人一马,只带了长剑和短刃,将短刃藏于袖口和靴中,便趁着夜色无人能察觉暗中出城,他做事谨慎,为了避免有内鬼,连城中将士都暂时不知他已经走了。少年翻身上马,一扬马鞭,朝着西州的方向飞驰而去。
    西州和庭州之间隔有山脉,地势复杂,河流横亘其中,波涛之声涤荡耳边,令人总觉得要被其中水鬼拖拽下去。
    霍凌马不停蹄,路过山中窄道之时,蓦地察觉到四周地势变化。
    此处草木居多,极易设伏,他小心留意四周,但愿不是他多想。
    忽然,有风声忽至。
    “嗖——”
    一支冷箭蓦地从高处朝霍凌射来。
    霍凌“铮”地一声,抽剑出鞘,猛地矮身一避,反手劈掉剩下的箭,回身之时看到山上竟真的有人在暗中埋伏,他眼神骤冷,心底也一沉。
    庭州无人知道他出城求援,并且此处是后方,如果这里有人要截杀前去西州报信的他,那么就是……
    ——有人不许他去西州求援。
    霍凌心念刚一闪而过,下一刻,更多的箭连接成细密的雨,朝他唰唰射来,势必要将他万箭穿心。
    他反应极快,翻身下马去躲,一边挥剑打落箭羽,一边找寻能遮蔽的地势。
    但对方占据高低,又是弓箭手,霍凌单枪匹马几乎无法反击,也无处可避。
    忽然,一只流箭射中了少年的后背。
    霍凌浑身一颤,蓦地捏紧手中剑,手背之上青筋暴起,牙根咬得几乎失去知觉,眼底血意弥漫。
    第二支箭射中了他的肩。
    第三支箭射中了他的胸口。
    第四支第五支……
    霍凌身子晃了晃,看向一边湍急的河流,拼尽全力勉强旋身朝里面跳去,那些箭雨擦身射落在岸边,山上埋伏的将士再难看到他的身影,有人说:“他全身多处中箭,特别是胸口,又掉入河里,只怕尸身都找不到。”
    另一人一挥手,示意弓箭手停下。
    “这人肯定活不成了,撤吧。”那人起身看向庭州的方向,冷笑道:“还想向西州求援,痴心妄想。”
    ……
    河水湍急。
    波涛翻滚,水面之上风声渐烈,时间似是凝止。
    许久,才有一只湿漉漉的手,艰难地抓住了岸上的石头。
    霍凌艰难地从水中爬出,全身湿透,鬓角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颊上亦有血痕擦伤,他跪倒在岸边,剧烈喘息着,肺里好似被塞入了无数棉花,连呼吸都撕扯得巨痛无比。
    他身上还插着那些箭,少年稍稍平复气息,便猛地一抬手,利落地拔出了胸口的那只箭。
    箭尾无血。
    只是衣衫已经破了。
    少年低眼,目光穿过最外面破裂的布料,看到里面一层泛着淡金色泽的软甲,目光骤然柔和。
    是陛下赐给他的软甲……
    ——“此去凶险,霍卿要平安归来。”
    言犹在耳。
    霍凌闭了闭眼,咬牙撑着地,重新站起身来。
    第206章 莫嫌旧日云中守3
    从河里爬出来的少年强撑着一口气,为了拯救庭州,依然不眠不休地朝着西州的方向赶路。
    但马已经没了,体力消耗过多,他这一路是如何艰辛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一夜,山上埋伏的几个士兵解决了霍凌,确定霍凌不可能再有机会生还,又蹲守许久,直到庭州那边没有再派人来,才遣人折返汇报。
    天蒙蒙亮之时,一只轻骑暗中潜入龟兹城。
    彼时,安西都护府副大都督濮阳钺正在训练兵马,忽听有探子来报,当即折返回屋坐在主位上,沉声道:“说。”
    那下属单膝跪地,急忙道:“果然如将军所料,庭州那边果然也往西州派人求援,并且只派了一人,那人昨夜已被我们射杀,料定这次他们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保住庭州。”
    濮阳钺闻言,眉梢倒是一挑,微微嗤笑了声,“就一人?可有尸体?”
    那人犹豫道:“没、没有……那人身中数箭后跳进了河里,不过江副将和在场所有人皆看得明明白白,那人胸口和腹部皆有中箭,那河水湍急,掉进去绝对无法生还!”
    濮阳钺沉眉不语,手掌摩挲着椅子扶手,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昨日,庭州所派求援士兵已经来到龟兹,言明庭州无法支撑太久,求濮阳钺即刻发兵增援,不过,濮阳钺却二话不说杀了那报信的士兵,假装那士兵已在半路临阵而逃,龟兹这边并没有收到任何援助信息。
    他并不会帮赵德元。
    此番步大都督重伤昏迷,手中之权好不容易落入他手里,他在步韶沄手下熬了数年,止步于副大都督,再难有出头之日,如今趁着步韶沄还没醒,自然要把握好这个时机。
    如果庭州失陷,他才有出手的机会。
    当然,他暗中做的这些事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派人去截杀庭州派去西州求援的士兵前,再三叮嘱绝不能留活口,并且一定要确认尸体。
    没想到人掉到了河里,找不到尸体。
    身中数箭。
    应该是活不了的。
    想到此,濮阳钺抿直嘴角,眼底满是算计之色,又有几分傲慢得意。
    ——
    姜青姝虽然监控不到安西那边没见过的守将的实时,却可以看到霍凌的。
    霍凌向西州求援。
    霍凌在路上遭到弓箭手埋伏。
    姜青姝看到之时,猛地攥紧手中朱笔,第一次如此生怒。
    这些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竟敢在战事之中动手脚,拿百姓生死当儿戏?!
    还好姜青姝事先料定这其中必有明争暗斗,才赐了霍凌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她信不过别人,但相信霍凌的判断力,毕竟霍凌是有军事天才属性的。
    这一次,霍凌算是有惊无险。
    只是……从此事推测,庭州只怕难保。
    姜青姝猛地起身,叫邓漪进来,“伺候朕更衣。”
    她要出宫一趟。
    裴朔在尚书省衙署忙了许久,回到府中之时,已是深夜,刚刚踏入府中,便注意到黑暗之中站着一抹纤细的影子。
    来者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揭开头上的帷帽。
    “是朕。”
    裴朔一怔,忙抬手拜道:“臣拜见陛下。”
    “进你书房说话。”
    姜青姝许久没有出宫,这一次临时起意挑深夜出宫,没有人能留意到她,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裴朔的府邸,就连裴朔本人都始料未及。
    裴朔滞了一下,敛睫跟着女帝进屋。
    姜青姝进去之后,直接寻了临窗的书桌前坐下,从她所在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那一大片梅林。
    但黑灯瞎火的。
    她也没什么心情往那边看。
    她坐着,眼前的男人垂袖而立,静静等她说话。
    她沉声说:“朕的探子来报,庭州支撑不住,在向西州求援,但路上有人伏击求援士兵,不欲让西州派兵援助庭州。”
    裴朔听她这么说,微微抬眼。
    他当先想到的是西州距离此处相隔数千里,陛下的探子连这都能探听到,还能这么快传到陛下这儿,这未免有些离谱吧……
    不过,对于陛下近乎无孔不入、堪称神仙才能做到的洞察力,裴朔早有察觉,也早已习惯。
    他不会主动去窥探这些。
    裴朔沉吟片刻,缓缓道:“此刻有动机阻止西州援助的,除了西武国暗中混入的奸细,便是有意针对赵将军之人。此外,西州兵马不如龟兹,赵将军既人去求助西州,大概也派人去了龟兹。”
    姜青姝“嗯”了一声。
    “西州求不到援兵,龟兹又如何求得到?”
    “所以,陛下是在怀疑龟兹有人不欲帮赵将军。”
    姜青姝颔首。
    裴朔很聪明,反应很快,能和她很快就想到一处。
    姜青姝抬眼看着裴朔,“朕本可以不出宫,直接召你入宫,但你入宫见朕的次数太多,近日张瑾觉得朕对你太过信任,为了你的安危,也为了不让你被他盯上,朕干脆亲自出来见你。”
    裴朔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怔,眼睛蓦地一弯,唇角含笑。
    “多谢陛下厚爱,陛下需要臣做什么呢?”
    她说:“你人在尚书省,做事方便隐蔽,朕要你去查一下龟兹守将的背景,他们祖籍何处,家中又有何人。”
    “臣遵旨。”
    “还有一件事。”
    她说到此处,微微顿了一下,认真地注视着他,“你若有空,替朕去见一趟三郎,将赵家的事告诉他。”
    虽然,赵玉珩已经与赵家再无瓜葛。
    但赵德元,毕竟是他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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