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镇上除了菜市场,也有其他商品摆地摊,但那些基本是镇上的人,乡下人去镇上摆地摊也就自家产的蔬菜、水果、鸡蛋什么的,难得有人想到去县城或更远地方批发东西来卖。
    乡下人潜移默化地认为那些“工业品”唯有商场和镇上人才能卖。没办法,事实如此,不说城里人比乡下人高一等,同样镇上的居民也比乡下农民高一等。
    桃林村村长听了唐奶奶的一番详细解释,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是呀,每逢集市逢大集(类似庙会),周围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赶集,都来摆地摊,摆(工业品衣服等)摊子的那些人不见得全是各个镇上的人。
    村长当即召集忙活做早饭的村民,告诉他们,他要带领他们发大财,去县城纺织厂、儿童玩具厂批发东西来镇上卖。
    可惜,梦想是好的,结果却令村长难堪,因为搞批发需要钱,桃林村各家各户除了村长、书记、记账员、张二爷家里有不少积蓄,其他家庭拿不出大钱,甚至有的家庭连十几块钱都拿不出!
    唐奶奶不失时机地说,钱好办,只要今晚各家凑一车嫩棒黍、山芋、鸡蛋,明天一早让张二爷家手扶拖拉机送去县城,就能变出大钱,这笔大钱算是全村集体的,然后批发布匹、儿童玩具回来。
    这时候,有聪明的村民理解唐奶奶的意思,可不像村长那么排斥,因为有人记起八年前这里公园刚开业的那一天,哼哼,当时唐奶奶一招接着一招,太会做生意了。
    唐家小院内,唐云望到奶奶将事情搞定,会心地笑了,不过他还要好好想一下,他清楚,靠着村里那几个会做生意的去县城还是有点不靠谱,得自己也跟着去。
    只是唐云没想到,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可不,第二天一大早手扶拖拉机刚进县城就被一个交警罚款,农用车不能进县城,显然这是张小三第一次开车进县城,张小三是张二爷的三儿子。
    不过交警美名其曰:只要将这五块钱的罚单贴到手扶拖拉机的铁架上,今天就可在县城随处开。
    这算是小事,影响不了手扶拖拉机上张小三等六人激动的心情,他们可是来发大财的。只是唐云还不懂实际上的商业要做前期市调工作,不知道将农产品具体批发给什么人,因为目前县城还没下岗工人,按照他想来,应该去县城各大菜市场。
    各大菜市场在什么地方,手扶拖拉机上几人同样不知道,但人长着嘴有个用处,问路。
    他们首先来到城西的二河菜市场,二河边上不仅有县城第二中学(普高),更有偌大的居民区,菜市场就是为这居民区服务的。
    张小三兴奋地将手扶拖拉机开到二河菜市场大门前,坐在堆得很高的棒黍、山芋上的几人跳下车,张小三、姚兵、姚晨、姚二姑、姚光成(村长)就亟不可待地向大门两旁摆地摊的推荐,唐云没跟着去,他跳下车仅是望着大门里面。
    唐云望得明白,大门两旁摆地摊的,应该是城里人自家小院种植的蔬菜拿来卖,而这些人大多也是中年妇女、老人,也许有的不是自家的。
    大门里一个个摊位上才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他们正规混凝土摊位上堆满了蔬菜、水果,赶早的市民来买,也是家庭主妇、老人居多,上班族这会儿没时间来。
    唐云望到这里,才忽然明白城里应该有个蔬菜批发市场吧。
    是的,这里和上饶乡集镇上的菜市场不一样,那里的蔬菜基本都是农民自家田地里种的,而这里卖蔬菜的都是城里人,城里没大片土地,哪里种?
    唐云很懊恼,自认为一向聪明,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随即,他又转头望向村长姚光成等人,他们还真的低声推销出一点,因为他们推销的棒黍、山芋、鸡蛋至少能摆放几天,不像蔬菜,一天卖不出就容易烂了。
    这会儿唐云身边走过一个时髦美丽的女士,卷发显示是个成熟的女人,她一袭紫色旗袍,其眉毛上化着淡妆,嘴上涂着淡淡的口红,圆圆的脸蛋白皙得很,肩上挎着鹅黄色时尚小皮包,“小伙子,你这车上东西卖吗?”
    “卖!卖!卖!”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唐云赶紧回答,这个不影响他们搞批发。
    “姚二姑,你快过来秤,这位美丽的姐姐要买东西。”唐云喊道。
    “姐姐?”美丽女士闻听心情不觉愉悦,“这是玉米吗?这玉米怎么卖?”。
    “哦,这个不需秤,一块钱……姐姐你是我们第一个客户,这棒黍就便宜卖,一块钱四个,放在家里三四天也不会变,还嫩嫩的,哦,皮不要扒,扒了放着就会变硬。”
    “好,给我捡八个大的,你们乡下来的?”美丽女士听了愈发开心,原来城里从来没见过卖嫩玉米棒的,而且还这么便宜。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嫩玉米棒该是什么价,只是理所当然觉得特便宜。
    “嗯。”唐云回答,忽又问:“山芋要吗?还有鸡蛋,全都是我们乡下自家的,要是你不方便拿,我可以帮你送到家。”
    美丽女士想了下,展颜一笑,“怎么卖?”
    “山芋两毛钱一斤,鸡蛋……鸡蛋一块一。”唐云脱口而出,听得村长等人一愣一愣的,几乎忘了推销,因为在上饶乡集镇上,山芋至多能卖一毛钱六斤,也就是说,一斤山芋也就近两分钱,现在唐云开价几乎翻了十倍!
    他们给摆地摊的老人惴惴不安地低声推销才一毛钱三斤,而这,是他们认为的天价,更是他们自认为会做生意(老司机)的体现。
    “一定是他奶奶教他的,狮子大张口。”他们唯有这么想。
    又令他们想不到的是,那个美丽女士和几个老人不一样,根本没还价,“山芋拿一包吧,鸡蛋拿一袋。”美丽女士脸上的笑容愈盛。
    是的,山芋是蛇皮袋一包一包包好,一包足有十几二十斤,鸡蛋放在稻草里,这样车震不容易破裂,卖的时候装进塑料袋即可。
    显然美丽女士爱干净,不愿意动手捡。
    姚二姑和姚兵兴奋地赶过来给美丽女士秤好,一笔生意居然二、三十块,因为唐云让姚二姑用大塑料袋装鸡蛋,反正美丽女士只说要一袋,又没说要多少斤,这一袋鸡蛋足有十几斤,加上嫩玉米棒、山芋,二、三十块正常。
    接着,美丽女士付完钱说进菜市场卖点蔬菜再来拿。
    来菜市场的人发现手扶拖拉机上的东西可以现场卖,还都异常便宜的很,尤其是玉米,那可是第一次看到卖的,一个个几乎疯了,蜂拥着上来买。
    唐云不觉摇了摇头,本想着来批发出去的,居然零售了。
    另外,他又觉得可惜,因为鸡蛋带的很少,山芋最多,显然鸡蛋绝对值价高,不一会儿,鸡蛋就最先卖完。
    村长的眼睛红红的,迸发着异样的光芒,因为不到半小时他手里就攒了两百多块钱。
    然而好景不长,菜市场大门里忽然冲出十几个成年人,大部分身着保安服,为首的是一个肥嘟嘟的中年妇女,大嘴巴,三角眼,满脸祛斑,可她却昂着脑袋,像是白天鹅,“哪里来的乡巴佬?问过老娘我了吗?居然敢在这里卖东西,给我打!”
    “糟了。”远处一市民惊叫,“那是二河菜市场管理办公室的领导,人称镇关西,遇到她,这几个乡下人不仅要倒霉,今天也一分钱拿不走。”
    手扶拖拉机跟前买东西的市民一看要打架,吓得赶紧躲开,村长姚光成想上前解释,不想迎面奔袭而来一个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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