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飞那一剑无明净火,足足烧了七天七夜,从轮回台一直烧到溟渊外围的废墟。
    龙族,不知道死绝了没有。
    柳叶飞只知道自己的视线中再也没有半条龙影,连亡魂的踪迹都没有。轮回台没了、苦海干了、溟渊的所有建筑也化为了灰劫,等千百年后,应该不会再有凡人会知道龙宫曾在这世上真实存在过。
    “你为什么不出来……”
    柳叶飞疲倦在躺在废墟上,两眼呆望着溟渊的海蓝天空,右手依旧紧紧握着东皇神,随时准备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却不知道,在他那一剑无明净火暴之后,除了龙侍逃得快之外,溟渊中的所有龙族都已经被他灭绝,一个都不剩。
    龙侍逃到了人间,利用龙族秘术找到了琉璃仙尊。
    东方市,天地孤儿教养院。
    琉璃仙尊一缕清魂,像个纯真烂漫的少女一样垂腿坐在屋檐上,笑逐颜开地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老鹰捉小鸡,在她的眼里,仿佛这就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主人。”
    龙侍凭空出现,一脸沉重地站在她身后,为了防止被下面的凡人看见,招惹麻烦,他用法术隐去了真身。
    琉璃仙尊没有回头,问:“你来做什么?”
    “溟渊已经……”
    龙侍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跟主人解释。
    自从当年主人寄宿残碑之后,这万万年以来,溟渊虽然也经历了一些大灾小难,但次次都挺了过来。可是这一次,溟渊彻底走向了覆灭的深渊,龙宫被毁了事小,还被灭了族。
    可令人痛心的是,这件事是柳叶飞干的。
    龙侍不知道把真相说出来之后,主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许,她会像当年一样假装坚强地微微一笑,也许……无法想象会有什么后果,也许更大的可能性是不等寂灭大限的到来,她这一缕清魂已经在崩溃绝望中化灰。
    愁虑好一阵,龙侍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说词。
    琉璃仙尊忽然问:“是不是又跟我徒弟闹矛盾了?”
    “……!”
    思来想去,该说的终究还是要说。
    龙侍硬着头皮回道:“龙女夺走了柳叶飞的蝶茧,至今下落不明,柳叶飞像疯了一样提着剑杀入溟渊,灭了……全族!”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龙侍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满满的会是痛恨之意。
    琉璃仙尊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
    龙侍忐忑地说:“主人,他还在溟渊,没有走。”
    “……!”低头沉默过了好一阵,琉璃仙尊抬头起身,失望道:“我早已经说过不要去夺,不要去夺,你们偏不听,现在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龙女执意如此,我无法阻止。”
    “她夺走了蝶茧之后,真的没有回溟渊?”
    龙侍摇了摇头,分析道:“那只蝶茧的魂体本是主人的金位法身所化,现在又融合了太古娲皇的神息,一旦破茧重生,直接便是太古仙躯。面对那么大的诱惑力,我猜龙女可能已经背叛了主人。”
    “你是说龙女想夺舍平阳公主重生之后的仙体?”琉璃仙尊坚决否定:“这不可能!龙女跟随我那么多年,她的为人我最了解,无论何时何地,不可能会背叛于我,更不可能背叛龙族。”
    “可现实是她已经这么做了,她夺取蝶茧之后,并没有回溟渊,也没有将蝶茧交予主人!”龙侍痛斥道:“她现在已经躲了起来,就连我们龙族的寻龙秘术也找不出她的踪迹。”
    “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先回溟渊看看。”
    琉璃仙尊化为一道流光,直飞东溟。
    原来的轮回台早已经化为废墟,琉璃仙尊赶到那里的时候,柳叶飞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那片废墟中,不知道在凝望些什么,左侧眼角挂着一滴清澈的泪痕
    “傻徒儿。”
    琉璃仙尊远远便呼唤起来。
    听到呼声的柳叶飞匆匆抹干眼角泪痕,身子霍然跃起。这一刻,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刚才挂在脸上的那抹忧伤已经一扫而光,只剩怨怒!他剑指迎面飞来的琉璃仙尊:“立刻把蝶茧还给我,我不杀你!”
    面对杀气腾腾的东皇神剑,琉璃仙尊没有丝毫畏惧。
    或者说,她早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样。
    落地之后,她缓步走到剑前,一丝心痛的苦笑跃然于嘴角:“你灭了我全族,现在又用剑指着我,说不杀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已经成魔了,你知道吗?你已经亲手毁掉了你自己重返九重天的资格,知道吗?”
    “我不需要什么重返九重天的资格!”柳叶飞愤怒地咆哮着:“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把不把蝶茧还给我!”
    “唉……”琉璃仙尊一声长叹,摇头道:“龙女的行为,不是我指使的,我手上也没有什么蝶茧。”
    “你当我傻子吗!”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与你现世重逢之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夺舍谁的真身,我只有一个夙愿……”
    这个夙愿,便是希望他能重返九重天,恢复太古神格与记忆,明白此刻站在他前面的人不应该是师尊的身份。可这话到了嘴边,琉璃仙尊又咽回了肚子里,望着柳叶飞那目光中绝情的怒火,她明白到,说一千道一万他也不会信。
    当年,绝情断爱、心唯天道的东皇帝子固然令人心碎。
    现在看来,心系红尘的柳叶飞比绝情断爱的东皇帝子还可怕。因为多情,他已经把自己折腾成魔。曾经东皇帝子不敢做的屠族之事,他做了!曾经东皇帝子不忍拔剑相向的事,他也做了,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从前的洒脱与宽仁。
    琉璃仙尊绝望地闭上双眼,落寞地说:“你还是杀了我吧。”
    “噗!”
    剑,刺进身体的声音。
    但刺的却不是琉璃仙尊的身体,琉璃仙尊猛然睁开双眼,一生最讨厌眼泪的她,这一刻终究没有忍住,两行魂泪悄然滑落脸颊。
    柳叶飞反手把剑刺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望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琉璃仙尊痛心地责骂着:“脑子有病吧?我怎么教出一个像你这么没出息的徒弟,天底下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没事捅自己……”
    “这一剑,还你的师恩!”柳叶飞怒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的师尊,我也不是你的傻徒弟!下次再见,绝不留情!”
    柳叶飞带着重伤飞走了。
    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剑法会这么准,居住分毫不差地刺中了致命的心脏位置,人才刚刚飞出海面,再也无力支撑下去。
    两眼一黑,又扑嗵一声掉回了海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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