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殿外垂柳抽出嫩芽时?, 萧窈终于能绣出花枝模样,不至于歪歪扭扭,须得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是几瓣牡丹。
    内司将?早已“万事俱备”的嫁衣送来, 请公主绣完袖口那?几瓣花。还遣了刺绣手艺最好的绣娘伺候, 若有?什么不足之处, 及时?描补。
    嫁衣铺开时?,青禾等人目瞪口呆, 话都说不出来。
    饶是阳羡长公主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人, 竟也怔了下, 指尖轻轻抚过精致繁复的绣纹、镶坠着?的珍珠玉饰, 感慨道?:“实是用心了。”
    说得是内司绣娘, 却又?不至于此?。
    这样好的珠玉, 便是帝后大婚的衣裳上也未必能有?, 内司又?能到何处取?无非是崔循差人送去的罢了。
    萧窈倒没?感慨, 只是盯着?衣袖上栩栩如生的花纹看了好一会儿,艰难道?:“若不然还是叫绣娘们?补完吧……”
    她那?拙劣的绣工, 实在是狗尾续貂,糟蹋了这样好看的衣裳。
    “她们?绣的是技法,你落针,绣的是心意。”班漪同她笑道?,“个中?不同, 岂能相提并论?”
    萧窈便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她此?生就没?做过这样细致的活计, 绣一瓣花,便忍不住要嫌弃半晌, 费了好几日的功夫才完成。
    此?时?, 太常寺拟定好的婚仪章程也已送来。
    哪怕崔循已经依着?萧窈的意思,删繁就简, 可许多礼仪必不可少,依旧够她头疼的。
    班漪逐条为她细细讲过。
    至于成亲前一夜,要教新嫁娘的某些事情,则落在了长公主身上。
    萧窈起初毫无所觉,接过姑母给的册子时?,还当?是礼单之类的东西,随手翻开扫了眼,僵在原处。
    萧斐打量着?她这副模样,笑问:“是自己看,还是我讲与你听?”
    “自己看。”萧窈声如蚊讷。
    她对此?并非一无所知,私下也曾看过些被称为“淫词艳曲”的杂书,只是到底没?经历过,无法如长公主这般游刃有?余。
    譬如眼下。
    萧斐颔首后,又?想起旁的,神色自若提醒道?:“令傅母备了药。届时?若受不住,须得用些,不可由?着?胡来伤了身体。”
    萧窈听得眼皮一跳。窘迫之余,想起那?日温泉行宫的情形,脸颊微红。
    “按例来说,今夜该叮嘱你些大道?理,譬如嫁过去后须得贤惠守礼,侍奉公婆,和睦妯娌,恪守世家妇的本分……”萧斐顿了顿,嗤笑道?,“但要我说,只一句,别委屈自己。”
    萧窈便也笑了起来:“姑母知道?的,我并非忍气吞声之人。”
    “那?便好。”萧斐觑着?天色,起身道?,“今夜该早些歇息,若不然,明日忙上大半日,恐怕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萧窈应下,起身送她出门。
    -
    成亲为昏礼,定在晚间。
    但萧窈还是一大早就被唤醒,起身梳洗,先是依礼宗庙祭告先祖,又?往祈年?殿拜见重光帝。
    喜事临门,重光帝今日的精神看起来要好上不少。
    他从来是个慈爱而寡言的父亲,时?至如今,也说不出太多动情之语。只是在萧窈规规矩矩跪拜、辞行后,温声道?:“窈窈,今后要好好的。”
    重光帝早年?总是盼着?萧窈能快些长大,如那?些温婉贤淑的世家闺秀,择一如意夫婿,相夫教子。
    真到这一日却又?想,若她永远都如少时?一般天真自在才好。
    故而也并未依礼训诫,只是留萧窈在殿内,看着?她吃了碗极喜欢的杏仁酥酪。
    及至回了朝晖殿,傅母们?再没?让她多吃什么,只用些拇指大小?的点?心垫垫胃口,不至饥肠辘辘。
    再晚些,便连茶水都不宜喝了。
    嫁衣很重,镶金饰玉的发冠也颇有?分量,萧窈起身走?了两步,便下意识抬手捏了捏脖颈。
    但人是极美的。
    大红本就衬萧窈,便是再怎么华丽的衣物,穿在她身上都不会喧宾夺主,只会将?容色衬得愈发妍丽动人。
    尤其嫁衣的衣摆铺开时?,如凤凰振翅,翙翙其羽。
    一时?间,满室俱是惊叹与夸赞。
    临近傍晚时?,仪官通传,请公主移步登车。
    萧窈并无同胞兄弟。太常寺原本商议的是,由?晏游这个表兄亲自牵马,将?她送至宫门出,由?崔氏的迎亲队伍将?公主接回家中?。
    却被崔循给驳回了。
    吕寺丞揣度着?他的意思,兢兢业业,终于从前朝典籍记载之中?,翻出个公主夫婿入宫叩谢圣上、亲自迎其离宫的旧例,重新拟定章程。
    也正因此?,萧窈才出朝晖殿,便见着?崔循。
    除却绯色官服,崔循平日从不穿这样艳丽颜色的衣裳。
    如今裁剪得宜的婚服恰到好处衬出他俊逸挺拔的身形,肌骨如玉,眉目如画。
    犹如春风拂面,令人不自觉沉醉其中。
    萧窈手中?本该端端正正持着?的团扇偏了一寸,由?翠微扶着?登车的间隙,多打量了崔循两眼,一如初见那?日。
    崔循亦抬眼看向她。
    天际布满绚烂的云霞,有?归巢的燕群飞过,车轮碾过青石路,缓缓驶离。
    接下来的章程萧窈早已烂熟于心,被班漪、傅母轮番提点?过,心中?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但一大套章程下来,只觉浑身上下哪里都是酸的。
    前来观礼的宾客多不胜数,被这么多视线注视着?,萧窈没?敢偏过头看崔循,恐落在旁人眼中?成了“眉目传情”。
    萧窈未曾来过崔循的卧房,百无聊赖时?还曾想过,会不会也是个冷冷清清的屋舍?可真等坐在婚床上时?,她已经记不起曾惦记过的事情。
    若非崔氏仆役尚在,恐怕已经倒在榻上了。
    崔循看出她的心思,吩咐道?:“都下去吧。”
    仆役们?齐齐应下,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时?,萧窈仰面躺下,下一刻便抽了口冷气:“这是什么……”
    身下的锦被并不绵软,反倒分外硌人。
    她却又?懒得动弹,直至被崔循勾着?腰抱起来,坐在他膝上,才看清锦被下藏着?的东西。
    是些红枣、花生、桂圆与莲子。
    崔循为她揉捏着?酸疼的腰,问道?:“便当?真这样累吗?”
    “千真万确,”萧窈靠在他肩上,抬手给他看了眼衣袖上的饰物,闷声抱怨道?,“你知不知道?这件嫁衣有?多重……”
    “不大知道?,”崔循顿了顿,“但可以看看。”
    萧窈初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及至在她腰上揉捏解乏的手逐渐变了味,挑开系带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方才是在一本正经地调笑。
    强打起精神,抗议道?:“还不曾沐浴。”
    “你沐浴过,怕是就要睡过去了。”崔循似是叹了口气
    。
    萧窈软声道?:“我困。”
    崔循分明觉察她的意思,却不肯放过。衣裙滑落,吻着?她的唇,低声道?:“做些什么,便不困了。”
    做些……早在风荷宴那?夜便该做的事。
    其实本该更贴心些的。只是按捺太久的情、欲如潮水般倾泻,令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向萧窈索求。
    硬挺之物抵在腰间时?,萧窈确实清醒了些。
    温泉别院的记忆复苏,她想起那?时?所见的狰狞,以及一只手仿佛都合不拢的分量,后知后觉生出些逃避的心思。
    会很疼的。
    那?时?崔循做得过了些,指尖陷入,便令她感到异样与不适,又?、又?怎么容得下那?样的东西?
    但下意识的挣扎适得其反。崔循掌着?她的腰肢,哑声道?:“别动。”
    萧窈没?敢再刺激他,身体却有?些僵硬,透着?紧张。
    崔循定了定神,心中?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若做不好足够的准备,必然会伤到萧窈。便稍稍起身,修长的手抚过身体,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端详着?她的反应。
    萧窈只觉自己在他掌中?又?成了一团棉花,呜咽了声:“太亮了……”
    房中?四?下燃着?红烛,于崔循而言恰到好处,令他能将?萧窈所有?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故而初时?并不肯如她所愿,放下床帐。
    直至又?催了几回,这才照办。
    萧窈却已经无暇顾及,只伏在枕上,细细地喘气。
    崔循并未给她太久歇息的时?间,便又?“故技重施”,只是这回却怎么都不肯给她痛快,反而有?意吊着?她,不上不下的。
    恍惚间,倒像是回到风荷宴那?夜,中?药之时?。
    萧窈并没?觉察到自己声音中?已带着?几分难耐,只觉难受,便攥了崔循的手,眼巴巴地看他。
    “想怎样?”崔循见她不答,倾身问,“还是什么都不想要?”
    萧窈说不出口,从枕上仰起头,亲吻他的唇角。
    她像是被诱饵蛊惑的鱼,为了那?点?甜头,一时?便顾不得许多,咬了钩,同意他所说的“试试”。
    哪怕已经做足准备,可到动真格时?,却还是疼得厉害。
    她便反悔,喃喃道?:“不试了,什么都不要……”
    但此?时?再说这个已经晚了。
    崔循最多也不过是勉强停下来,或是亲吻,或是以手抚慰,待她稍稍放松些,便又?得寸进尺。
    许是过了许久,又?兴许并没?多久。
    萧窈呼吸凌乱,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垂眼看向本该平坦的小?腹,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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