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不知自己最后是何时睡去的。
    只记得崔循反复哄她, 先是说过会儿适应就好了,后来又说是最后一回……但无?论哪个都是诓她。
    初时疼得要命,后来累得要命。
    风荷宴那夜她中了药, 百般厮缠, 崔循愣是什么都没做, 令她一度以为他对此?事并不热衷,如今才知错的厉害。
    平日的克制与清冷荡然无?存。
    像是饿了许久的虎豹凶兽, 非要将?她拆吃入腹, 渣都不剩才好。
    她的确也从其中得了些乐趣, 只是渐渐地便开始受不住, 求他放自己睡觉, 却招来更狠的磋磨;被逼得急了骂他“骗子”, 也是一样的结果?。
    直至最后累得仿佛没一丝力气, 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的, 手都抬不起来,委屈地落了几滴泪, 崔循仿佛才终于回过神。
    吻去眼?泪,拢着她的腿泄了一回,止住了。
    至于喂她水、抱她沐浴这样的事,萧窈昏昏沉沉,甚至分不清是梦是醒, 只有气无?力地由着崔循摆弄。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 只觉头疼欲裂。
    隔着床帐,隐约可见天光已亮。
    萧窈极想再?睡, 但想起傅母反复叮嘱的, 今日须得早起见婆母、奉茶,愣了愣, 整张脸都快皱起来了。
    “醒了?”搭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声音如泠泠清泉,却偏偏唤她,“卿卿。”
    萧窈:“……”
    她实在是怕了这个极近亲昵的称呼。昨夜,崔循就是一边折磨得她要死要活,一边用喑哑至极的声音反复唤她“卿卿”。
    萧窈初听时愣了好一会儿,脸颊愈红,试着说服崔循如旁人一样改口唤她“窈窈”,没能?成。
    崔循含着她的耳垂,同她低声道:“有何不好?唯有我能?这般唤你。”
    萧窈对此?记忆犹新。而今再?听,极轻地颤了下,虽依旧对此?不大习惯,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闭上眼?,并不抬头看他。
    崔循似是笑了声:“若还是困,便再?多睡会儿吧。”
    萧窈确实很想这么做,最好是能?一觉睡到晌午,梳洗后,便能?有一桌子喜欢的菜色等?着自己。但她也知道不成,撇了撇唇角:“今日晨起需得去奉茶。”
    她是初来乍到的新妇,哪有让一家子人等?候的道理?
    “去过,再?回来补眠好了。”萧窈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觉委屈,闷声道,“都怪你。”
    崔循稍一用力,扣着纤腰将?人捞了起来,令她趴在自己身上,四目相对。
    大好的晨光透过床帐,照出崔循清隽至极的面?容。
    萧窈试图挣扎起身,却又在觉察到他身体?的反应时愣住了,难以置信道:“你……”
    “不要动,”崔循低声道,“缓上片刻就好。”
    昨夜之事历历在目,萧窈是真不敢动弹了。
    她看着崔循那张平素总是冷淡至极的脸,只觉与丝被下的身体?割裂至极,半晌都没说出话,只觉脸热。
    房中一片寂静,依稀可以听到门外徘徊的脚步声。
    萧窈分开纱帐看了眼?窗外天色,猜出是翠微她们想要提醒起身梳洗,却又顾忌着崔循,故而迟疑不定。
    她稍一犹豫,小?声催促道:“快些。”
    崔循松开手,由着她像避猫鼠似的躲到床尾,唤了声“翠微”。他亦坐起身,墨发?如流水般散在肩头,眉目如画。
    屋外候着的婢女们得了通传,如释重负,连忙入内伺候。
    昨夜隔着纱帐,烛光幽微,萧窈半梦半醒间话都快说不出来,并没留意其他。直至如今被服侍更衣,才发?觉身上留了许多印迹。
    她肌肤本就白皙,如细瓷一般,故而那些或红或青的痕迹便格外惹眼?,叫人看起来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青禾乍一看她锁骨上的印记,初时并没反应过来,正满心疑惑要问,却被翠微扯着衣袖拦了下来。
    及至褪了寝衣,见着全貌,终于后知后觉猜到些许。
    立时紧紧地闭了嘴,再?说不出一个字。
    萧窈自己也没料到,垂眼?看后,红着脸瞪崔循。
    崔循微怔。他并非有意为之,只是昨夜食髓知味,颠倒沉沦之际,一时便顾不得许多,以至于失了分寸。
    而今再?看也觉不妥:“是我的不是。”
    萧窈实在没办法青天白日同他探讨此?事,咬着唇,冷哼了声。
    崔循所居的山房是柏月管事伺候,他为人乖觉,知自家长公子何其看重这位公主夫人,对翠微等人客客气气的,半分不敢怠慢。
    翠微伺候萧窈更衣,又支使婢女们服侍梳洗、绾发?、上妆。
    紧赶慢赶,免得请安奉茶去迟了。
    萧窈困得厉害,坐在妆台前由人伺候梳妆时,眼?皮便渐渐垂了下去,含了翠微递过来的薄荷香片,用以提神。
    崔循在一旁饮茶等候。
    他从前总是忙得厉害,自晨起到晚间入睡,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无?所事事地看一个女郎梳妆。
    可他并无?半分不耐。无?论是看萧窈眼?睫逐渐垂下,又倏然惊醒,还是她轻轻拍着脸颊,想要强行打起些精神,都觉着有趣极了。
    “不急,”他宽慰道,“母亲和蔼大度,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萧窈咬了口点心,又就着青禾的手喝了口浓茶,起身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怠慢。”
    若陆氏是那种?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萧窈
    兴许不会一大早起身赶过去,只为讨好婆母。
    可陆氏待她一直不错。
    哪怕是看在阳羡长公主的面?子上,也已经足够了。
    因?身体?不好常年?养病,陆氏几乎不过问家中庶务,正院大多时候都清净得很。而今却坐了满堂,皆是崔氏自家女眷。
    陆氏同她们之间算不得亲厚,但也和睦。
    毕竟她是崔氏长媳,又有崔循这个儿子,无?人胆敢轻慢,上赶着讨好的更是大有人在。
    她只含笑听着,时不时迎上两句。
    及至婢女通传,陆氏抬眼?看去,只见两人着同色衣裳并肩而来。一样出众的好相貌,站在一处赏心悦目,当真是般配极了。
    又见跨过门槛时,自己那向来目下无?尘的儿子竟着意偏过头看了眼?,倒像是怕人紧张绊倒似的。
    她脸上的笑意真切许多。
    萧窈并不紧张,只是一路过来,有些疲累。
    但她半点都没表露出来,在诸多视线的注视下,施施然向陆氏行礼奉茶。
    陆氏看看萧窈,又看了看崔循,由衷道了声“好”。又亲手将?备好的玉镯交给萧窈,含笑道:“今后便是一家人了,公主不必拘谨,更不要见外,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同我提……”
    陆氏是喜欢萧窈性情的。哪怕曾因?萧窈的出身有所顾忌,但到最后,对这桩亲事还是乐见其成。
    她拉着萧窈的手,叮嘱完,又介绍屋中众人。
    萧窈并不露怯,落落大方?地同她们问候闲谈。
    陆氏饮着茶,余光瞥见一旁的崔循似是隐隐有催促之色,怔了怔,看向萧窈眼?下被脂粉遮掩过的痕迹,轻笑了声。
    “时日还很长,便是有什么话,今后慢慢说也好。”陆氏开口打断了众人的寒暄,向萧窈笑道,“去吧。”
    “谢……”萧窈顿了顿,“谢母亲教?诲。”
    她谨守规矩,从始至终并没多看崔循,出门后却发?觉他的心情似是愈发?愉悦。
    才出院门,萧窈刻意挺直的肩背立时塌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无?精打采。
    崔循扶了她一把:“我陪你回去歇息。”
    萧窈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走?出几步后,又疑惑道:“你没旁的事情要做了吗?”
    崔循:“……”
    萧窈问完才觉不妥,沉默片刻后,描补道:“我没旁的意思。只是想着,你每日都有那么些事务要料理……”
    “再?多事务,也没有新婚当日往官署去的道理。”崔循垂眼?问她,“你不愿见到我吗?”
    萧窈心知肚明他想听什么,但困得眼?都快睁不开,没好气道:“我只是困得厉害,想回去睡觉。”
    她着意咬重了“睡觉”两个字。
    崔循便问:“我并没想做旁的,卿卿在想什么?”
    萧窈又颤了下。
    拜昨夜种?种?所赐,她一听到这两个字,就隐隐腰酸腿软。当即闭了嘴,再?不理他。
    陆氏所居的正院与崔循所住的山房之间颇有一段距离,还隔着两人曾经在此?遇到过的梅林。
    途经假山石时,萧窈绊了下。尚未反应过来,便又觉身体?一轻,落在了崔循怀中。
    他竟就这么将?她抱了起来。
    梅林以东是崔循的住所,府中之人都知道他喜静,不会轻易踏足此?处。而山房的仆役们见此?,也都不约而同地低了头,并不多做打量。
    可萧窈心中觉着这样不好,但身体?上却又一步路都不想再?多走?。攥着他的衣襟,控诉道:“都怪你欺负我。”
    “嗯。”崔循坦然认下,“是我不好。”
    “说是这样说,”萧窈嘀咕,“改又不肯改……”
    崔循笑了声,并不反驳。
    将?萧窈稳稳当当放在了床榻上,没准人跟进来伺候,亲自动手为她褪了鞋袜。
    白嫩的脚踝上,依稀可见淡青指痕,清晰地落在两人眼?中。
    崔循眸色稍黯,萧窈愣了愣,被火灼了似的,飞快扯了丝被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活似一只蚕蛹。
    “好了,”崔循摸了摸她的鬓发?,低声道,“今日不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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