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高兴就好。”◎
    程砚深遛狗回来的时候,沈洛怡已经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一碗小米粥,她慢条斯理喝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看到底,是真的没什么胃口。
    李阿姨给大本擦过脚,刚松开绳子,它就摇头晃脑地凑到她面前,如愿得到沈洛怡喂的两块冻干,才趴回自己的垫子上。
    沈洛怡望了一眼放在门前的公务箱,皱紧眉头,双手捂了捂眼睛,长吁短叹:“我总感觉今天要出什么事情。”
    程砚深很快冲好澡,换了衬衫西装下楼,看了看她脸上挂的情绪,淡然自矜启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未卜先知?”
    未卜先知这项本领她确实没有,沈洛怡又揉了揉眼睛,眼睫颤颤地垂下:“我早上起床眼皮就一直跳。”
    “感觉可能有灾。”
    眼皮跳得很快,仿佛连着心跳,坠着心房几分不安。
    “眼皮跳学名是眼睑震颤,通常是因为支配眼部肌肉的神经纤维紧张性增高造成的。”平静无波的声线不带任何情绪。
    程砚深的目光在她面上停了几秒,认真端详:“有可能你最近生病,当然也可能还真的是认床。”
    顿了两秒,声线低而冷静:“不然,我去和岳父大人商量商量,把你卧室的床搬过来?”
    沈洛怡横眉,重重拍了下他的胳膊,让他适可而止。
    昨晚只是心烦而已,这人居然还想事后算账。
    不过道理她也清楚,但是还是会担心,眼皮跳得让她几分慌乱。
    沈洛怡的目光慢悠悠转到他放在门口处的那个行李箱上,秀气的眉尖拧着:“不过,你今天要去哪里出差啊?”
    “去几天?偏远吗?会有危险吗?”
    话锋一转,她水眸轻眨,敛起几分深色:“我肚子里的孩子会没父亲吗?”
    程砚深手指一顿,虽然知道是句戏言,依然视线不免落下,停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声音莫名沉了几分:“明晚回来,去南城,那边有个项目要动工了。”
    冷白指骨束起领带,淡漠的眉眼中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沉冷,又缓缓散开。
    “至于其他的,程太太大可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叫别人爸爸的机会。”
    客厅里的大本汪汪叫了两声,程砚深视线望了过去,薄唇淡抿:“狗也是一样。”
    沈洛怡压了压翘起的唇角,还是忍住了那个笑。
    凉薄的视线慢悠悠移到了她的身上,程砚深起身,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宝宝,别天天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没怀孕,发烧住院的时候,刚给你做过全身检查。”勾起一点淡弧,“我们还是相信科学。”
    沈洛怡面色一僵,她倒也没觉得自己真的怀孕了,只不过是有那么点想逃避工作的。
    程砚深音调偏沉:“不想工作,就暂时先放放,把我的程太太都快愁出臆想症了。”
    “你才臆想症。”沈洛怡瞪过去一眼。
    她原本只是不喜欢做这个执行总裁,原本觉得习惯就好,可是休息一个周,在她重新燃起一点绘画兴趣时,再回来重新处理这些事宜,已经隐隐几分厌恶。
    但她依然要做,所有工作也仅限于出自责任和义务。
    程砚深比谁都了解她的症结。
    俊美淡漠的男人低声落下一句,温和安抚:“先好好养病。”
    “其他的一切有我。”
    ——
    沈洛怡先去医院打点滴,她的发烧有些反复无常。
    结束后,她再次去楼上icu病房看望秦舒窈。
    身体还有些虚弱,她步子走得慢,视线却没错过转角处一闪而过的黑影。
    目不斜视,她只当没看见。
    其实沈洛怡不止一次在医院看到徐宇珩,关于秦舒窈受伤的声明一出,徐唯一和剧组立刻处于风口浪尖。
    剧组工作停摆,安全规范及演员保险等话题轮番上热搜,最后秦舒窈的意外反倒被渐渐淡忘。
    大概有剧组和徐家的推波助澜。
    无所谓,只要秦舒窈没事,她不介意秋后算账。
    若是真的有事……
    沈洛怡根本不敢想这个假设。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身上插着许多管子,像是一只脆弱易碎的娃娃,勉强被粘黏在一起,可又随时有再次裂开的风险。
    隔着几层玻璃,她看不清秦舒窈的面容,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让人呼吸也不自觉放得很轻。
    “那个男人又来讨嫌了,其实我还真的挺想揍他一顿的,可是又怕坏了那些我为了你去雍和宫祈的福。”
    “程砚深都不知道,我发着烧还一个人跑去雍和宫,每一个佛像我都去拜了,如果心诚则灵的话,我一定是最诚心的那一个。”
    “至于灵不灵,秦舒窈你赶紧醒过来替雍和宫证明吧
    明明语气轻松,说到最后,沈洛怡还是有些哽咽:“你个笨蛋,永远只想着别人。”
    “如果真的可以,把我的福气给你一半也好。”
    “赶快醒过来吧,窈窈。”
    “你醒了,把我的桃花运也全都给你,别再困在旧事里了,睁开眼就遇见那个对的人,好不好……”
    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沈洛怡深呼一口气,打开振动了许久的手机,是李助理的电话:“小沈总,齐川离职了。”
    “今天已经办好所有离职手续了。”
    她吸了吸鼻子,沉声:“我知道了。”
    乍一听到公司的事情,她还有些恍惚。
    思忖几秒,其实即便齐川没有提离职,这种三心二意的员工她也不能留了。
    既然已经有分销公司,齐川的以退为进这招对她已经没什么用了。
    “就安排和分销商尽快对接吧。”
    纤细指节轻轻触在隔绝玻璃上,印下一点水雾,透过那点模糊的雾气,沈洛怡突然看到生命体征监护仪曲线剧烈起伏。
    手机“嘭”一声落在地面上,她顿时惊慌,连声音都失了调子。
    “医生,医生!”
    icu内装配了自动检测仪,并不需要她找,医生护士已经很快涌入病房。
    她站在厚厚的玻璃外,看着秦舒窈的病床边围了一圈人。
    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她看得清所有医护人员的表情俱是凝重。
    “马上安排手术。”
    沈洛怡手指倏然攥紧,她只能看秦舒窈的病床很快被推出,然后那间手术室的门紧紧打开又阖上,“手术中”的红光刺得她眼眶灼热。
    后背贴着玻璃,她颓然地滑下,半蹲在手术室门口。
    沈洛怡这几天一直试图将秦舒窈出意外的事情轻拿轻放,仿佛一切还是如常。
    秦舒窈一定会康复,一定会好转,沈洛怡每次来医院看到她躺在病房里平静的样子,她几乎就把自己骗了过去。
    就像两年前她放弃油画,回国被强推到执行总裁的职位上一样。
    先骗过自己。
    可是看到秦舒窈的病床从她眼前飞快地推入手术室,生命垂危的那一瞬间。
    她骗不下去自己了。
    眼泪夺眶。
    沈洛怡不知道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才看见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他长舒一口气:“这次还好,幸好发现得及时。”
    “不过,您需要做好准备,秦小姐的状况很不好。我只能说,她还有很多关要过。”
    “关关难过,也要看秦小姐能挨到哪一关了。”医生重重叹气,“但有个好消息,至少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烈。”
    沈洛怡的烧在第四天终于退了,她也不能继续这样消极下去了。
    晚上,沈江岸让她回家吃饭,沈洛怡顺便把消息转达给了程砚深。
    他大概今晚就出差回来了。
    难得去健身房做了个瑜伽,沈洛怡冲过澡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何铮给她发了条消息。
    是一张照片。
    郊区马场上,程砚深穿着笔挺的骑士服和马裤,黑色束紧的马甲压下几分嶙峋肌理,袖箍锁住衬衫,扑面而来的禁欲的清冷感。
    他踩着长靴骑在马上,肩背挺直,短发迎风向后吹,几分倜傥潇洒。
    该死的帅。
    是她的老公。
    沈洛怡换好衣服下楼,刚打开车门,就听到一阵敲窗声,扬眸望过去的时候,才看见刚刚照片上那位风度翩翩的男士已经站在不远处。
    换下了刚刚那身马术服,衬衫挽到臂弯处,程砚深半靠在车前,西裤垂顺,散漫不羁。
    眼波微动,沈洛怡不免想起刚刚照片里那双黑色长靴,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
    沈洛怡关上车门,慢悠悠向他走去,嘴角是浅淡的微笑:“程先生,出差回来有空去马场玩,没空回家陪太太?”
    他倒是没解释,在她还差两步远的距离时,直接伸出手将人揽进了怀里,啜着淡然的笑弧:“这不是回来接你了?”
    偏冷的音色中绕着一丝慵懒。
    沈洛怡向他身后望了眼,一辆路虎越野车,眉尖微挑:“你今天开的这个车?”
    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黑眸缓缓掀起,他简单落了句:“从马场直接回来的,开了陈时序的车,着急回来。”
    着急回来接程太太。
    很合理,就是这辆越野车和她一袭优雅长裙,料峭的高跟鞋衬在一起,显得格外违和。
    沈洛怡默默转头望着他,高跟鞋鞋跟落下清脆的声响,水眸中溢出的情绪再明显不过。
    程砚深很快接收到程太太的指令,轻笑了声,掌着她的细腰,略一用力就将人抱起放在副驾驶上。
    拢了拢裙角,她笑容婉然,眉眼都弯起:“你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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