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板娘打个折扣,也未尝不可。”◎
    昨晚闹得晚,程砚深生物钟醒的时候,沈洛怡还在睡。
    他习惯早起,清晨运动后再洗澡工作,他转过脸,视线所及便是身侧睡得正沉的沈洛怡。他们之间几乎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两床被子各自一方空间,他只能听到她极轻的呼吸。
    沈洛怡睡觉时格外安分老实,浑然不见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模样。
    抚了抚额角上贴着的创可贴,莫名覆上的一道伤口,这会儿还隐隐作痛,眸色深了少许,程砚深蓦地俯身,咬上她的唇。
    微微一点刺痛,然后是攻城略地,沉沉入侵的气息。
    沈洛怡呼吸受阻,迷蒙地抬手想要推开面前的阻碍物,手指却被捉住,重新拐进了被子里。
    像夏天雨后的气息,湿漉漉的,沈洛怡在近乎窒息中睁开了眼。
    眼前是放大的男人俊脸,朦胧眸光微怔,很快回神,左手毫不留情地在他肩上搡了下,恨恨说:“你是人吗?”
    摸了摸微肿的唇瓣,火气更燃起几分:“属狗的吗?”
    大清早就咬她。
    “你说呢?”程砚深撑起手臂,短发服帖地垂下,却遮不住他额角贴着的那只创可贴。
    那上面印着的可爱小狗形象,无辜又乖顺。
    和他完全背道而驰的气质。
    楼下大本兴奋地叫着:“汪汪汪?”
    见她拧紧的眉眼,程砚深胸口郁气倏然散了,勾唇,又是原来那副清润的调子:“你再睡会儿,我去遛狗。”
    沈洛怡胸口上下起伏,忿忿不平,无声骂他两句,揪着被子翻过身,很快又睡过去了。
    她的闹钟响的时候,沈洛怡没怎么赖床,很快爬了起来,原本红肿的手指上尤带着几分清凉,缓解了许多不适。
    她定睛望过去,才发现手指已经被擦过药。
    约摸着大概出自程砚深的手笔,打一巴掌给颗糖吃,这套他似乎玩得很熟。
    下楼的时候,程砚深还没走,坐在餐桌前,正翻看着文件,瞧见她出现,先说了句:“今天我要去南城出差,可能没办法送你了。”
    “没关系。”皱了皱眉,沈洛怡目光闪烁了几分,面对衣冠楚楚,斯文矜贵的男人她还有些没缓过神。
    额角的创可贴已经被摘下,伤口掩在短发之下,看不清晰。
    见她发怔,程砚深指骨微曲,轻点桌面:“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沈洛怡捏了捏眉心,看着角落里开心吃饭的大本,心情舒畅了许多,点点头,语气礼貌:“好的,谢谢了。”
    早餐是李阿姨做的小笼包,沈洛怡右手不方便,左手拿着叉子勉强咬了口小笼包,还没来得及细尝味道,手指一晃没拿稳,咬了一口的小笼包忽然掉进汤碗里。
    白色衬衣上瞬间溅了几个油点。
    一瞬间的手足无措。
    雪白的颊面上很快染上几分尴尬的红晕。
    寂清无声中,清健指骨很快递来了一张餐巾纸,在她衬衫上轻蹭了下,又擦过她的手指,表情平静,不见一丝嘲笑。
    沈洛怡垂眼了几秒,静悄中舒了口气。
    “要喂你吗?”
    话音刚落,程砚深已经夹起了一个包子送到她嘴边。
    “我……”沈洛怡刚想说什么,张嘴就是贴在唇上的小笼包,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喂到她嘴里。
    她下意识咬了一口,视线忍不住偏向一旁的程砚深,只见他面上一派从容,没有分毫不耐。
    只是这样的姿态太过暧昧。
    好像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一般。
    好丢人。
    沈洛怡囫囵嚼着嘴里的小笼包,只想尽快结束这顿早餐,下一口咬得大了些,几乎将整个包子送入口中。
    被食物塞得鼓鼓囊囊的脸颊,连咀嚼似乎也有些艰难。
    她拍着胸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艰难地咽下去。
    “慢点吃。”程砚深神情自若地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和如溪,“我又不会跑。”
    似有似无带着几分调笑。
    还不如他赶紧跑了呢。
    沈洛怡面上红霞轰地炸开,事实证明尴尬之后还有更尴尬的,尤其是在他们关系本就很表面的夫妻关系中。
    她重重捶了捶胸口,努力将嘴里的食物顺下去,喝了几口水才勉强压下去,呼一口气,沈洛怡还不忘给自己找补:“你是说今天不是要去外地吗?”
    “我只是怕耽误程先生的工作安排。”
    程砚深重新坐回位置上,指尖捻着海蓝宝石袖扣,语气镇定,听上去似乎有些随意,却又落下了几分笃定。
    “自然是服务完太太再走。”
    只不过被服务的程太太坐立难安,小心翼翼地咬着小笼包,嘴巴鼓鼓的,像只小仓鼠,眼球乱转,神思不宁。
    一顿早餐吃得仿佛上刑。
    终于在他注视下,吃完了两个小笼包,程砚深才放过了她,一张湿巾被递到她手边:“晚上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沈洛怡抬手摸了摸滚烫的面颊。
    “好的。”语气更礼貌了些。
    只是一天没到公司,沈洛怡的办公桌上摆满了堆积成山的文件。
    手边放着浓度极高的黑咖,带上了框架眼镜,受伤的右手下放了柔软的软垫,李助理在旁边看着她换了左手写下的龙飞凤舞的签名,忍不住说:“小沈总,您若是办公不方便,我可以来帮您处理一些文件的。”
    沈洛怡停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自己落下的签名,好像也还好,只是肆意飞扬了些,比之她以往的清秀的字迹确实相差过大,不过也能认清。
    “不用了。”她摇摇头,“我自己处理就可以。”
    总不能一直依赖旁人。
    堆积的公事太多,沈洛怡忙得头晕脑胀,摘下眼镜,眼睛有些胀痛微酸,她闭了闭眼,按了内线铃声,却没人回应。
    掀开眼帘,看了下时间,原来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她揉捏额角,几分头疼,因为右手受伤的缘故,她今天的效率格外慢。
    但这并不是理由,大部分原因还是出在她的身上,不熟练的业务能力,每次都要查很久资料,生生浪费了时间。
    手机振动不停,是沈江岸的电话,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沈洛怡大概知道她爸要说些什么,昨晚的宴会闹出的风波,还有前阵子落于下风的并购谈判。
    她能想到现在和程砚深一起住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逃脱她爸每日的耳提面命,然而大概也只能逃脱一时,这不电话还是追来了。
    刚一接通,听筒就传来沈江岸暴怒的声音,果然如她所料,还是离不开那两个话题。
    沈洛怡把手机离耳朵远了点,继续处理着堆叠的公事,由着电话听筒放出她爸的严厉教导。
    “我从小怎么教你的,不求出彩出众,但求不出差池。”
    “沈洛怡,有时候我也很难理解,怎么你陪砚深参加个宴会也能闹得风风火火的。”
    “你以为受个伤闹得人尽皆知是什么好事吗?别人在背后讲你什么不识大体,没有气度,到时候丢的还是你的脸。”
    “……”沈洛怡嗯了声,算是告知沈江岸她还在听。
    “再说到你的并购谈判,这个我就更难理解了,原来局面即便不算势均力敌,也算是有来有回,怎么一到你出场就直接被程氏压得死死的,毫无翻身之地。”
    “我给你时间,是让你去学习,去适应。如果你不会,就去问,鼻子下面长了什么?”
    沈洛怡揉了揉耳尖,声音闷闷:“我知道了。”
    结束了批评教育环节,沈江岸轻咳一声,硬生生转了话题:“手指怎么样了?”
    语气还有些僵硬,比较之前已经舒缓了许多。
    阖上一本已经处理好的文件搭在旁边,沈洛怡学着刚刚她爸的语气:“鼻子下长的是什么,都不会去问问医院吗?你也就知道对你女儿凶。”
    最后尾音浅浅带上了几分可怜委屈。
    沈江岸是听不得女儿这种语气讲话的,心软了大半:“你啊,你什么时候能好好控制住你的脾气,保准事业和人生向前跨一大步。”
    “好的。”沈洛怡虚心接纳,但实不实践就不一定了。
    她已经觉得自己脾气简直不要太好。
    只不过沈江岸说的有一点确实没问题,有的时候确实需要去问问其他人的经验。
    想了想,沈洛怡给沈之航拨了通电话。
    沈之航是给她设置了特殊铃声的,几乎刚拨过去,他就接通了。
    沈洛怡靠在椅背上,悠然吐一口浊气:“哥,你现在忙……”
    话还没说话,就被他打断,沈之航低声,带着点焦急:“心心,等一下,我现在在见客户,晚点回给你,好吗?”
    “……好的。”
    沈洛怡自然不能说不好,她差点忘记了沈之航已经开始自己创业有了自己的生活,她不能再像之前一样肆无忌惮地打扰他。
    大概是要比沈之航开始创业更早的时候,或许是她结婚的时候,又或者是被沈江岸发现沈之航对她的心思的时候。
    “小沈总。”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洛怡重新坐直身体,望向推门而入的李助理:“你怎么还没走?”
    “您还没下班呢,我当然也要留在这里。”李助理递上一杯牛奶,“我刚刚去楼下给您买热牛奶了,咖啡喝多了会胃疼的。”
    沈洛怡目光定在她桌上的那瓶牛奶上,许多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只剩下一句:“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太客气了。”李助理看着她桌上两沓文件,已处理和未处理的,两摞文件都堆得高高的,面上闪过几分犹豫,她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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