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 作者:黯雪时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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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意要马上离开。

    江于流没有办法,提着药箱跟着匆匆下楼的樊云出去。

    车子停在主宅外。樊云脸色焦躁不安,受缚于安全带,好像被一件看不见的束缚衣困住,让她更加不耐地挣扎。

    江于流不知道樊云会做出什么,让樊云等着,她进去看。

    易然在堂前守灵。见江于流浑身湿透了滴着水踏进来。江于流只问易非是否回来过。易然知道出了事,反问江,但江马上明白,又扎进雨中。

    江于流横穿过院子。樊云并不在车里,扶着矮墙呕吐不止。

    风不断鼓起,瓢泼的雨一阵一阵紧密。

    樊云吐得狠了,却只有液体淌下来。肩头耸动不止。江于流被樊云甩开,眼见她被风雨冲得晃动,弓着身,另一只手深深掐在腰间。

    路旁椰子树的树冠猛地牵向一边,枝叶扇动着哗啦作响。有枝条砸落在地发出噼啪声。明灭的白光映着珠帘一样的落雨,雷声才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江于流在刹那的光线里看得格外清晰,瞬间明白了。樊云自己不肯去想,不肯说,江于流也明白了。易非骗樊云去找,为什么偏偏要和齐磊走?实际上哪会有什么遗嘱能对樊云这样重要?

    樊云呕吐的声音被风雨盖住。虽然近在咫尺,江于流觉得她由雨墙隔着,孤立无援,江于流却只能遥望,无法靠近。很清楚,这个时候她需要的并不是自己,但除此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跟着她,看住她。

    上了车,樊云气息奄奄。有一阵才稍稍缓和。

    她不开口,江于流往常一肚子的怪话这时候一句都想不出来,不知如何是好。

    “齐磊住哪?”樊云忽地发问,被胃酸烧灼的嗓音哑得几不成声。

    樊云散乱的湿发贴着脸,血混着雨水滴落。掩面的手攥成拳,几乎举不住。

    江于流皱眉,“太晚了,你这样不行,我送你去医院。”

    樊云忽然打开车门,绕过前脸,猛地拉开驾驶位。樊云一把揪住江于流的衣领。江于流顺着她下车。尚未站稳,樊云要将她推开,江于流踉跄了一步,反按住樊云肩膀。樊云的力气已经消磨干净,只挣扎了一刻工夫,暴雨里,喘息愈发剧烈。

    樊云的语速慢极,好像每一个字吐出都用尽全力,

    “如果你我还算一点交情……”

    “去了又怎么样?你想一想,易非不在,闹过以后怎么收场?要是易非在,你怎么办?”江于流不自觉地提高声响。

    樊云只是摇头。

    喊声笼在瓢泼的雨声中。樊云的愤怒也罢,江于流的劝阻也罢,被冰雨冲搅,荡然溃散。

    江于流不敢再使力,樊云骤然滑落。

    到医院门口。樊云拉着门把,好说歹说绝不肯答应。

    “看什么?针缝了。药也开了。”

    江于流哑口无言。

    座套积着一滩水,衣服下摆总是挤不干。雨刷最快速地摆动,暴雨仍像瀑布一样铺满挡风玻璃。江于流只能就近找家小旅馆,挨到天明。

    ☆、食得咸鱼抵得渴

    到了时间樊云仍没有出现。宾客纷纷交头议论。

    要送去火化了,最后一刻,这家的女儿竟然不露面。

    执事凑过来,易非问电话打过了么,江于流打过么?回说一直在打,一个也没接通。

    易非从人群中挤出来,在楼上阳台打给樊云。拨第二遍通了。

    “小云?……”易非感到难以启口。

    只听到樊云断续的呼吸声。

    隔了许久,易非不得不说,“一定要走了。你在哪里?”

    听筒中传来喷气声,易非不知樊云是否竟然发出一抹笑声。樊云终于说,“我直接过去。”

    易非下楼,无视众人的猜疑,说樊云连着守了几天,身体不适,先到殡仪馆等着了。

    殡仪馆里。玻璃罩打开,易然掀开寿被。易近山盛妆接受一干人等的瞻仰。

    几乎等所有人都看过了。樊云才到。

    樊云只穿着莹白的衬衣,没有披孝服。长发披散,右眼包扎着纱布。在送行的黑色队伍里,亮得扎眼。

    樊云同易非姐弟送易近山进去火化室。

    “姐?”易然哭哑着望樊云,又转身望易非。易非已止住泪水。樊云更是从进来灵堂,没有一句话,也没有掉一滴眼泪。

    纵使感到气氛迥异,但眼前父亲的尸身即将灰飞烟灭,易然在悲恸中难以顾及。

    眼前这具躯体,樊云居高临下地望着,几十天里看着它日渐消损,却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古怪陌生,又同记忆里严丝合缝地吻合。

    人永远无法逃出骨子里的动物天性,对力量同时抱有渴望和畏惧两种矛盾的态度。父母对子女,子女对父母,都是如此,甚至更为深刻。

    易近山病弱的残躯,一度让樊云产生可以凌驾于父权的错觉,认为他有求于她,认为她自己宽容大度施以恩惠。但此时此刻,盖棺论定,他最后用实际行动镇压她,比任何一次训诫更刻骨铭心。她曾经赌上生命,却永远想象不到易近山弥留之际困在回忆与幻象的迷宫中,尚且能完全不顾惜他们之间的血肉亲情,给她致命一击。

    炉中的熊熊烈火,烧在樊云胸口。

    易然跪地痛哭。易非半跪下来抱住他宽大的肩膀。

    樊云望着他们,感到彻骨的悲凉。

    握着筷子,樊云的手颤动不止。轻轻一触,骨即挫成飞灰。

    樊云感到父亲的一部分飘散在空气里,他扼住她的喉咙,胁迫她,令她艰难呼吸,不能痛快,不能停息。而这紧迫的压力,永远不会消失。

    易非与樊云同乘一车。在车上,易非问樊云脸上怎么了。樊云充耳不闻。

    早上回去,陈丹只说樊云深夜匆匆停留。易然也说江于流半夜出入灵堂。易非预料到樊云出现时一定不会太平。但眼下简直狼狈。前一晚连天气也太过残酷,清早主宅后老树的枝叶残损一地,池塘里飘着断枝,水浑浊着望不到底。易非不可想象她如何度过。

    易非说如果不舒服可以先回去,不必勉强。樊云冷笑。

    “按理不会有人劝酒。但有工商税务的人,还有父亲的老部下,一会儿要意思一下。”易非继续道。

    樊云说,“我照着办。”

    宴席早已准备停当,只等人齐。

    在小包厢里,化妆师给樊云把头发扎起。脸上的纱布更显得扎眼。化妆师看了看,又打算把头发放下一些。樊云说就这样吧。

    易然抱臂站在门口,望着樊云和易非,房间里是太过异常的低压。情绪渐渐散去,这时候才有功夫冷静下来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早送父亲回村子。”樊云突兀道,“我不去了。”

    “为什么?!”易然惊呼。

    樊云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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