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可以想象,草纸的销量很大,当时十都的纸厂办的规模还挺大的,草纸的销量到处走,顺着河往下游拉的有,顺着大路用马帮驼的也有,也有像牛牯他们这样的挑夫队伍用肩膀挑的,运到周边各个地方去,远销浙江福建等地。

    这种草纸价格烂贱,厘卡也收不了多少厘金,而且因为纸厂销量大,靠的是薄利多销,生意做大了,得要各处打点好,什么小鬼都不能放过。

    所以纸厂很多时候都跟沿路的厘卡打好关系了,类似交了现在的年费一样,所以厘卡看到运草纸的,一路放行,看都不看一眼,不用检查。

    十都的纸在本地很出名,以至于有句顺口溜:“十都纸、五都伞、杉溪姑娘不用拣”,听老李头说,他家就在杉溪的,还有大郎取了个漂亮媳妇,也是杉溪的。

    在以前,有个叫王集贤的十都纸商,在这里发达了,要建个大房子,就采用“比技术”选招木匠:每个木匠自制一木匣,匣内放一份纸,木匣浸于水中一段时间后,打开匣子,若匣内的纸没有任何水渍,这位木匠便可留下工作。

    留下来的木匠,就给这个王老板建了座大房子,有108间房, 36个天井,4个鱼池,2口水井;鱼池的水不旱不涝,不腐不臭,与外面相通,主要是用来防火用水。

    厉害的地方是,构建房屋全部用木楔榫头揳牢整栋大屋,不用一根铁钉等其它办法连接,若要完整地将该屋拆开,必须从最后一个木楔榫头拆起,依此退拆,否则,只有将它破坏了,才可拆除。

    这就是现在出名的“十都大屋”,三狗小时候挑麦秸时候路过,但没有进去过,这次就约上秀才,一起进去参观了下,确实很大,屋连着屋,走好久才能走完,当然房子里还有人住着,就不能走太里面了。

    ……

    快到“七月半”(中元节、鬼节,农历七月十五)了,三狗这挑了差不多一个月下来,皮晒黑了好多,身体壮实了许多,腰板子挺直了很多,人也精神了很多。

    以前看起来是个相对瘦弱一点的书生,现在已经是个朝气勃发的青年了,中等偏高的身材,并不出众的容貌,在人群里虽然不怎么起眼,但也不会少了很多以前的书生文弱气了。

    是啊,快到七月半了,时间过得真快,真希望回家和家人一起过七月半,以前在家里,每年到了这个节,母亲都会做很多油炸的面食。

    最多的是叫“门栓”的一种东西,揉好面后(面里掺白糖、或是盐),切下很多二指宽中指长的薄面片,再用剪刀在中间剪开两道口子,把面片的一头伸进口子里绕出来,再放进油锅里炸,脆黄后捞起,放凉了就可以吃了。

    三狗小时候经常不等放凉,就迫不及待地抓起来吃,烫得嘴巴子发疼,吃得满嘴油香;平日里,也有人拿这个出来当茶点待客,虽然也好吃,但就是没有刚出锅的那个锅气,那个香得,浓郁扑鼻。

    除了“门栓”,母亲还能把一块四指长宽的面片,用剪刀剪成类似窗花,窗花是平面的,但这个剪出来的面条条是可以拉出来,再捏在一起,成一朵朵立体的花,再放进油锅里炸,出来是焦黄喷香的油炸面花了,不但好看,也好吃。

    更好吃的是油果子,面团里包上糖馅,炸出来,外脆里嫩的,又香又甜,只是这个太占肚子了,吃上几个就饱了。

    所有的这些油炸好,都要装在大碗里,配上其他的菜、水果或是点心,放在厅堂中间的桌子上,点上香火,请祖先来品尝,特别是客死异乡的祖先,今天更是请他来吃饭,也算是祭祖的一种习俗吧。

    这个还没到七月半,在十都的街面上,就有人摆出这些油炸食品来卖了,三狗买了一些,包好拿回客栈给大家尝个鲜,大家一说起来,过这个节的习俗好像都差不多,大同小异。

    趁着吃小吃时候,牛牯也很三狗说好了,等过了几天,做了这单生意,三狗就先不用做了,凑足钱回家,刚好赶上回家过“七月半”,因为过了七月半差不多六七天就要到九月了,马上得开学了,不能再耽误了。

    秀才很是羡慕三狗有书读,三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以后有空来西山学校找我,我可以找一些书给你看,是可以自己学的,不太明白的,留着一起找我解答。

    秀才笑了笑,很是感谢三狗的好意,不提以后的事情了,过好现在,对,就要过好现在,大伙对这句话很有感触,吃着小吃,一把把酒杯里的酒干了。

    第二天一早,牛牯带上大家去纸厂,装好草纸香纸什么的,一行人沿着大路向大门岭出发。

    三狗刚把担担挑出纸厂,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他,扭头一看,原来的同村一起长大的来福,马上应了他一下,跟大伙说了下,说见到村里熟人了,你们先走,我等会就赶来。

    停了下来跟来福聊了起来,来福是村里土郎中的儿子,他私塾读完后,没有跟三狗一起去读小学,直接就在家里跟父亲学中医了,准备子承父业。

    这次来福是陪着母亲回外婆家,他外婆家就是在十都的街上,玩了几天,今天一早出来准备去药铺子买些草药挑回家去,这就碰见了三狗。

    前些日子来福在村里听说,三狗暑假出去找工赚钱了,原来是担浦城担做挑夫了,两人寒暄了几句;得知家里爷爷奶奶父母弟妹都很好后,三狗放心的跟来福告别。

    临了,来福问三狗什么时候回家,三狗回说,应该会回家过“七月半”的;回头走了几步,转过头来想问问来福,明月怎么样了,但话到嘴巴又没说出来。

    还是不问了吧,过几天自己就回家了,不就可以看到了;看着来福已经走远了,三狗也转头挑着担,一路小跑,追上了大队伍。

    前面说了,这个草纸人家厘卡不收厘金,看见不熟的挑夫,只是翻翻检查下,看有没有夹带其他的东西,没有,就放行了。

    不过牛牯跟大家不一样,拖在最后面,拿着些纸烟往人家厘卡司事手里塞,打着关系混个脸熟,以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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