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直走大路不用躲开厘卡,比较顺利;没一会就到了六石坞,一鼓作气上了百步岭,就马上可以近距离的看到了六石岩了。

    六石岩在当地很出名,是六个大石头山,每个都有好几十米高,最高的那个叫鸡冠石,在三狗老家那里都能看到,远远望去,像个大鸡冠一样。

    传说是很久以前,有个神仙,赶着六头猪去别地,黎明时分,经过这里时候,当地的一只大鸡公突然高声啼鸣,那六头猪估计也走累了,就赖着不走了,神仙一生气,就把它们全点化成大石头,变成了现在的六石岩。

    传说归传说,但有件事倒是真的,明朝有个广信(上饶)知府,到六石岩游玩,途径双山岭时,一时兴起,出一上联:“出双山,望六石,六石磊磊”;至今无人对出合适的下联,成为千古绝对。

    “出”字上下分成两个山,成双山,六石,叠在一起就是“磊磊”,真是厉害,怪不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一个能匹配的下联。

    这个三狗小时候就知道了,当年村里的私塾王老先生,还专门出了这个上联给大家对,当然,大家肯定是对的一塌糊涂,王老先生也不怪大家,他自己说不定现在还在绞尽脑汁对下联呢。

    也就是秀才和三狗这样的读书人,才会在这么繁重的挑夫路上,搭边(顺着)游山玩水,其实也没有游山玩水的时间,只是路过这些风景而已。

    但是,仁者爱山,智者乐水;路过时候,有份欣赏风景的心情就足够了,远远的望一眼,体会这里面的感觉,并不需要一定要亲历走进风景里去,有时候反而有“身在此山中,不是真面目”的感觉了。

    也不怪乎其他人的做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法,不必全而概之;正如大伙挑担赶路时候,不时说上点荤笑话,博得大伙一笑,轻松一下,舒缓一下,也无可厚非。

    你看,才刚过六石岩,还没到六石坑(大山最里面的一个村庄),萝卜就远远发现溪水边有几个姑娘在洗衣服,这货开口就来,冲着那几个姑娘,唱起来本地的山歌:

    竹叶青来水也清,亲哥小妹感情深;

    亲哥好比竹叶翠,小妹心比水更清;

    青青竹叶水中映,亲哥小妹心贴心;

    亲哥小妹配成双,美满姻缘多称心。

    ……

    这个花心萝卜见人家姑娘不理他,他也没事,又接着唱:

    里塘水清外塘莲,莲叶青青水上眠;

    一朵莲花开眼前,心中喜欢欲采莲;

    采得一朵满身香,采莲要采并蒂莲。

    有个女子见萝卜无休无止的,气不过,也唱起了山歌回敬萝卜:

    过路君子莫戏言,走你大路赚你钱;

    王字出头各有主,莫贪别人门前莲;

    石板栽花花无根,萍水相逢怎采莲。

    哇,萝卜遇到对手了,大伙开心地取笑萝卜,说,萝卜,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要输啰。萝卜不甘心,高声再来一曲;

    十八姐姐笑嘻嘻,不要笑我穿破衣;

    过了三年风水转,你要跟我成夫妻;

    你找老公要找我,跟我回家做老麻(老婆)。

    没想到这个女子马上反击,甚是厉害啊。

    十八哥哥笑哈哈,过了三年变叫花;

    桥梁路亭是你家,汤柄煮粥用手抓;

    前世你是猪牯精,今生叫你打单身。

    好厉害的女子啊,把萝卜气得目瞪口呆的,当即要甩掉担子,停下来跟人家再来几百个回合,不过还是赶路要紧,牛牯喝住了萝卜:

    别再磨蹭了,跟几个姑娘家有什么好斗气的,走,做事要紧。萝卜才悻悻的跟着大家,忍受着大伙的奚落嘲笑,闷声低头的跟在后面。

    过了飞凤关、黄丝坑,到了六石坑,已近中午,牛牯找了以前经常打尖的那一家农户,大伙吃些农家饭菜,肉菜就是腊肉了,香喷可口,三狗一连吃了几大碗饭下去。

    饭后稍作休息,喝够茶水后,开始爬大门岭了,这山号称七上八下,上山七里,下山八里,走路都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挑着担子,偶尔要歇个脚喝点水什么的,正常要两个时辰。

    还好这次大伙挑的草纸不多,草纸不值钱,挑的路费也赚的就不多,没必要费太大力去挑那么多,还要留着力,明晚挑盐出来才是要花力气的。

    翻过一座底下的山,到了大门底这个小地方,山坳里有几户人家,种着一些梯田,再往上是要爬主山,主山山脚下有个路亭,大家坐下来歇息喝水抽烟说笑,还在笑萝卜:

    “看看,这个路亭是你的家了,今晚你就住这里了,把山外面的那个女家给娶来,就在这里入洞房算了。”

    大家轰然而笑,轻松好一阵子,才陆续的起来,挑担爬山了,好在这里竹林茂盛如密,遮天盖阳的,在三伏天里阴凉了很多。

    大家一路往上,三狗都感觉不到自己爬了多久爬了有多高了,反正是跟着大伙一路绕着山路往上爬着。

    这山,空身人走都累,何况是挑着担子,三狗累得真的跟狗一样,上气不接下的,为了不拖大家的后腿,咬牙坚持跟着大伙后面。

    好在肩膀已经长出茧子来了,扁担压着不觉得痛,只觉得重,感觉是千斤重担一样压在肩膀上,沉重得迈不开步子。

    这一段时间来,草鞋都穿烂了几双,脚板底也长出厚厚的茧子来,不再会出血泡和脱皮了,比以前拖着伤脚走路,好了很多。

    尽管这样,三狗还是大汗淋漓,把上衣全淋透了,发起狠来,全然不顾,只盯着前头人的脚跟,死命得跟着。

    大伙再也没有人说话,或者是废话,都在喘着气,挥汗如雨,一步一步的,用汗水丈量着这座大山的高度。

    挑夫客们像一群蚂蚁一样,沿着山路蜿蜒而上,陡峭的山路上本来就很窄,还时不时的遇到下山的人、砍柴挑着柴捆的人、同是挑夫客等。

    在狭窄陡峭的山路上交汇是件技术活,双方都小心翼翼的让着,按着走自己右手边的通行规则,如果自己靠外面路,临着山谷,就要把扁担换到外边,以免碰到把人带落进山谷。

    如果自己靠路里面,尽量找个宽一点的地方,让外面人先走,哪怕是停下来,拿着叉子叉住扁担,停下来,等外面的人过了,才走,保护人家的安全,就是等于保护自己的安全。

    就这样一路到了大门顶时候,也有个路亭。大伙已经没有精力和兴致开玩笑说笑了,个个把担子扁担一扔,瘫坐在路亭里休息。

    用毛巾擦了汗后,喝了几大口水,抽了几筒旱烟后,不能再歇了,再歇人就爬不起来了,牛牯起身跟大伙说:

    兄弟们,再加把劲,翻过了前面这个山头就到山顶岭塘了,去看看银凤嫂了。此言是啥意思,看着萝卜那期盼的样子,三狗也猜出了个八九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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