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天锡口中重复两遍这个名字,猛地站了起来,身上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样子,抓着徐槐的手,煽情地说道:“虎林兄,你可算是来了,小弟真怕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啊!”说着,眼眶一红,看那架势,似乎已经在泛着一丝荧光。

    徐槐似乎对他很了解,依旧是面带笑意,只是细眼瞧的话,还是能看见他腮帮子那里的肌肉还是微微地抽搐了几下,但是雷横就不对了,一个嘴巴张的老大,大到一个拳头塞进去都嫌空的慌。

    在雷横的记忆里,几时见到过盖天锡露出过这般模样,往日不是横眉冷目,就是厉声喝骂,再不就是带人四处搜刮,不是亲眼看见,雷横哪里会信盖天锡会要流泪,如果不是有着两个自己不知道深浅的人物在侧,他真想抬头好好瞧瞧,看今天的太阳到底是从哪里升起来的。

    总算盖天锡的反应还是非常快,意识到自己似乎有所失态,赶紧轻轻地咳嗽两声以做掩饰,然后对着雷横沉声道:“此处暂时不用你服侍了,你权且退下吧!”

    雷横是早就巴不得走了,但没人发话,他又哪里感动,盖天锡这一发话,正中他的下怀,朝着几人一抱拳,直接便退了开去。

    待得雷横走的稍远,那个任姓汉子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道:“徐兄,要不要小弟上去……”话说到这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扭头看向徐槐。

    盖天锡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忙看向徐槐,问道:“虎林兄,这位是……”

    徐槐朝着任姓汉子摆摆手,示意他不得如此,方才转过头来,略带歉意地看向盖天锡,说道:“贤弟,这位任森兄弟,乃是愚兄多年的知交好友,知道我此行为何事而来,担心被有心人将我等的行踪泄露出去,从而引来无端的祸事,还请贤弟莫怪!”说着,朝着盖天锡微微躬身致歉。

    盖天锡自是不会怪徐槐什么,反而不住地夸赞任森,直说的任森面皮微微发红,徐槐听不下去,方始停了下来。

    一阵嬉闹和寒暄过后,盖天锡请的二人坐下,方才开口问道:“虎林兄,这么些年不闻你的音讯,你到底是去了何方?怎地今日想到要来此地寻访小弟?”

    徐槐闻言,扭头看向亭外,目光中满是缅怀,过得好一会,他收回目光,悠悠地长叹一口气,摇头道:“一言难尽,当年学有所成,立志要做一个匡扶社稷之臣,却不想屡次考试屡次落榜,终是不得已只能四处游历,以其能遇到赏识之人……”徐槐将自己与盖天锡分别后的经历大致说了遍,而后狭促地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贤弟家世比起徐某不知好过多少倍,怎地如今需要每日借酒消愁呢?”

    “不提了…”盖天锡摆摆手,脸上泛起红云,连忙岔开话题,“虎林兄还未告诉小弟,此次来的小弟这里,所为何事?”

    “事情吗?”徐槐长身而起,望着东面望着凉亭之外,盖天锡的目光亦随着徐槐的身形望了过去,只是他看来看去,那里也只是一些花花草草罢了,不值得一看,等了一会,依旧不见徐槐开口,正待出言相询时,就听徐槐问道:“贤弟可知这东面是什么地方?”

    “东面?”盖天锡先是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道,“东面不就是本州最大的财主周家吗?还能是什么地方…”

    “错,大错特错!”徐槐猛地转过身来,神色中带着一丝凶狠,戟指如剑,朝着盖天锡喝道。

    盖天锡被徐槐喝的懵了,脑子里顿时觉得如同一碗浆糊一般,什么都想不出来,口中只是下意识的说道:“不是周财主?难道他把他家那块地卖了?可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这郓州还有谁能买得起他家……”

    徐槐被盖天锡的这副样子打败了,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表情,“贤弟需要这样来搪塞愚兄吗?若是不欢迎,愚兄走便是,何必如此!”说着,朝盖天锡施了一礼,抬脚便往凉亭外走,任森见徐槐走了,斜着眼瞥了盖天锡一眼,亦是摇着头跟在了徐槐身后。

    盖天锡这下是真的糊涂了,不明白徐槐为什么要走,好在他还算知道不能让徐槐走,赶紧起身拦在了徐槐前面,躬身道:“虎林兄,小弟实是不知道兄长说的是何处,还请兄长告知一二,若是小弟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兄海量包涵,万万不可如此弃小弟而去啊!”

    徐槐这人,向来见不得熟识之人做出这般动作,如今见盖天锡这般拜他,心下长长一叹,伸手将他搀扶起来,说道:“天锡贤弟,你我相交甚笃,你又何必降纪念馆此大礼,愚兄不走便是!”说罢,搀着盖天锡的手,返回凉亭之中。

    徐槐既返身坐定下来,便不打算和盖天锡打哑谜,他也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位兄弟在这方面着实欠缺的很,“贤弟,你对那水泊梁山可有了解!”

    原本还想听徐槐说什么的盖天锡,乍一听到“水泊梁山”几个字,顿时脸上就变了颜色,直接拍案而起,指着徐槐喝道:“好你个徐虎林,我当你来此所为何事,搞了半天,是为那梁山贼寇做说客来了,怕不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盖天锡虽然不才,但一颗忠君报国之心从未变过,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今日就当你没有来过,我也从未见过你,只是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请!”

    徐槐被盖天锡这一番喝骂,顿时愣住了,莫说是他,就是边上的任森也愣住了,二人彼此互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欣喜,哈哈大笑起来,盖天锡见二人无端大笑,还以为是被自己拆穿后,在那里故作姿态,便冷哼一声,“笑吧,将来有你们这些贼寇哭的时候!”

    徐槐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沉声正色道:“谁会与那些贼寇为伍,实话告诉你,我与那些贼寇,实有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纵是倾尽黄河之水,也难洗尽我心中之恨!”只是瞅见盖天锡的眼中满是不信,徐槐微一沉吟,“不知贤弟可知原济州府知府徐和?”

    “徐和?”盖天锡眉头微皱,“可是那受生辰纲一事牵连,最后觉得仕途无望,服毒自尽的济州府知府?”

    “不错,正是此人!”徐槐的脸上露出悲色,眼中布满血色,“贤弟可知此人是谁?他就是我的亲弟弟,如此血海深仇,我徐槐又岂能不报,又怎会做出那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去入那梁山,做那等草寇!”

    盖天锡就这么死死地看着徐槐,尽管他心里是已经信了,但是他实在是怕了,郓城一役,梁山给他留下的心里阴影实在太大了,“你说,你和梁山仇深似海,定要报得此仇?”

    “不错,此仇不报,我徐槐枉为人兄,”徐槐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盖天锡重重拍着石案,“若是虎林兄定要覆亡梁山草寇,盖天锡自当追附骥尾,但若是有一天,你敢舍我等而归梁山,我盖天锡哪怕下至阴曹地府,也当生追汝魂!”

    徐槐见他说的郑重,面色跟着一肃,“我徐虎林此生定当覆亡梁山,若是有朝一日,舍友从寇,定叫我死于友之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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