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奇的声音非常大,几乎是用尽全力喊出来的。
    罗森转头看去,就见维奇竟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高高捧起羊皮纸,就好像火焰教徒捧着火焰圣典似的,神态极其虔诚。
    罗森忍着笑问道:“维奇先生,你怎么了,是站太久,腿麻了吗?”
    “腿麻......不!不!”维奇大声喊着,脸色通红,就好像一口气喝下十几瓶朗姆酒似的。
    “罗森先生,我现在非常惭愧!您是对的,我的确算不上数学家,您才是!您是真正的数学大师,您的这些羊皮纸上记录着无与伦比的智慧!我打赌,就算是天神看到了,也会认同我的说法!”
    这话实在太夸张了,一旁的希尔听得目瞪口呆。
    “维奇先生,您确定您头脑是清醒的吗?”希尔忍不住小声问。
    “清醒!当然清醒!我从来没这么清醒过!”维奇双手挥舞着,一张圆圆的胖脸上写满了‘狂热’两个字:“希尔,你知道吗,这些羊皮纸上记载的不是数学,而是天神的智慧!噢~我的天神啊,罗森先生,您一定是天神的私生子,不然您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智慧?!”
    说话时,维奇竟然往罗森方向膝行了几步,伸开双手,似乎是想要抱住罗森的腿亲吻。
    “他这是疯了吗?”希尔有些害怕,她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躲到罗森身后。
    罗森也跟着后退了几步,躲过了维奇的咸猪手。
    他倒是能理解维奇的心情,因为他在羊皮纸上写下的是微积分!
    微积分这个数学工具,是开启现代科学社会的最重要的钥匙之一。
    罗森敢说,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花费大力气研究过数学的人,第一次接触到微积分,都会有一种恍如闻道的顿悟感。
    因为这玩意就好像神器似的,那些无法用初等数学解决的难题,一碰上微积分,立即就会迎刃而解,其解决方法之巧妙,让人叹为观止。
    维奇在极度激动的情况下,说微积分是天神的智慧,其实也不算错。
    “咚~~咚~咚~~”
    书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薇罗妮卡的声音响起来:“罗森,出什么事了,我好像听到有人在你书房里撒野。”
    “进来吧,没什么大事。”
    书房门被推开,薇罗妮卡就看见了跪在地上,一脸狂热的维奇。
    “这家伙怎么回事?”
    维奇就好像一个得了绝世珍宝的小孩,急着和人分享,一见薇罗妮卡,也不管她是谁,捧着羊皮纸膝行过去:“美丽的女士,你快来看,来看哪,来看看天神的智慧!”
    薇罗妮卡疑惑地扫了一眼羊皮纸,发现上面都是数学符号,她心中一动,接过羊皮纸认真看起来,这一看,她也掉进了一个大坑。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面容复杂地看着罗森:“是你写的......噢,肯定是你写的,这就是你的笔迹!”
    这一刻,拥有强大力量的薇若妮卡,捧着羊皮纸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她强行压住激动的心绪,说道:“之前,你和我说自然常数,说割圆术,都提及到了‘极限’的思想,我一直有感觉,迟早有一天,你会完善这种奇妙的思想。但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我更没想到,你会将这种思想拓展到这样的地步!”
    听到这话,维奇就似找到了知音,他激动道:“美丽的女士,我就知道你懂的。你说,这样的智慧,难道不值得膜拜吗?”
    薇罗妮卡内心对维奇的话是赞同的,但她性格可没有维奇这么奔放,她压住心中激动,问道:“这是一种全新的数学思想,你怎么称呼它?”
    “分两部分,前半部分是微分,后半部分是积分,合起来就是微积分。”
    薇罗妮卡喃喃念道:“微积分......微积分.......好名字。”
    边上,维奇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他看着罗森,一脸惭愧:“罗森先生,我竟然妄图和你这样的大师争论数学问题,实在是错的离谱!但是,我能看出来,这些羊皮纸上写的东西仍旧偏于简略了。我恳请您,写出一本完整的书来,详细地描述‘微积分’这种伟大的智慧!我相信,这本书一旦出世,瞬间就会成为超越任何宗教圣典的永恒经典!”
    “这......”希尔觉得维奇评价实在太夸张了。
    罗森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耸了耸肩,淡淡地说道:“等我有空再说吧。”
    维奇愣了下,急声恳求:“啊?不要啊,罗森先生,我求求您了。我相信,只要您写出书来,您就是史上最伟大的数学家,今后一百年,一千年都是如此!”
    罗森依旧没有反应,原因很简单,微积分不是他发明的,他只是搬运工而已。维奇夸得再厉害,在罗森心中,也是对在夸牛爵爷和莱布尼茨,和他没半分关系。
    “罗森先生,我求求您了。”维奇这么个大老爷们竟然快要哭了。
    罗森这才松口:“有空我会写的,但,我允许你将这几张羊皮纸上的内容和别人分享。”
    听到这话,薇罗妮卡急忙走到罗森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罗森,这可是你的心血,是超凡脱俗的智慧,怎么能和那些凡人共享?”
    薇罗妮卡的话让罗森心中暗暗感慨。在这个时代,数学仍旧是一种上等人才能参与的纯粹智力活动,没有几个人将数学和现实生活联系起来。
    薇罗妮卡如此,魔法学院的许多魔法师想必也是如此。唯有在松鼠会中,才出现了数学和现实应用结合的势头。
    数学和技术联姻,从而诞生了科学。凡人得到科学的滋养,便开始升华为神。
    正因为如此,罗森才会将微积分提出来,交给维奇。
    另一边,维奇已经被微积分彻底征服了,听到罗森的话,他又是遗憾又是兴奋,小心翼翼将羊皮纸贴身收好,就好像是得到了绝世的珍宝一般。
    他站起身,又对罗森一俯到地:“先生,今天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您的慷慨、您的智慧都深深折服了我。我再一次,诚挚地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的无知吧。”
    “我原谅你了,你回去吧。”
    “非常感谢,非常感谢!”维奇躬着身,一路后退到门口,这才转身开门出去。神态恭敬到了极点。
    薇罗妮卡眉头紧皱,想要开口阻止。
    罗森却对她摇了摇头:“薇妮,放心吧,他不会浪费这样的智慧的。”
    薇罗妮卡不解地看着罗森:“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平时明明这么吝啬,几块玻璃都要卖上千金龙币。现在怎么又这么慷慨,这样宝贵的智慧竟然拱手给人。”
    罗森哈哈一笑:“因为前者是技术,后者是思想。”
    “我不明白。”薇罗妮卡还是没理解。
    罗森便朝朝希尔一指,说道:“你问问她,对一个魔法学徒来说,到底是魔法理论重要还是魔法重要?”
    薇罗妮卡看向希尔。
    希尔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具体的魔法重要。学院里,魔法理论人人都能学,但魔法却必须由导师手把手的教导,还必须用钱买。比如,想学1星魔法闪光术,至少要给导师100金龙币。”
    薇罗妮卡对魔法学院的运行方式并不了解,闻言奇道:“既然知道魔法理论,为什么不自己探索魔法?”
    希尔连连摇头:“哪有这么容易的呀。就说1星魔法闪光术吧,这个魔法非常危险,要是没有导师指点,全靠自己探索,一不小心就把命给丢了。每一个具体的魔法,其施法技巧和要点,都是花费大量金钱、时间,甚至是人命才确定下来的,单个人可没这个本事。”
    薇罗妮卡若有所思。
    罗森继续道:“对我来言,数学就相当于魔法理论,而我卖出的月亮魔杖、蓄电池,就是一个个具体的魔法了。”
    薇罗妮卡还是没想透:“那照你这么说,魔法理论岂不是没用了?”
    “有用啊。”罗森走回书桌前坐下来,拿起羽毛笔在手上转了一圈,悠悠说道:“知道微积分的人越多,传播的范围越广,影响力也就越大。我作为思想的提出者,你说会如何呢?”
    薇罗妮卡下意识地道:“你会受到无数人尊崇,在数学领域,拥有无与伦比的声望。”
    罗森微微一笑:“可不止是数学领域哦。”
    “啊?”薇罗妮卡又想不明白了。
    “耐心看着吧,以后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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