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亭离着游廊就几步路,虽然隔着几幅纱幔,但是话还是能听明白的。

    何况成世安又不藏着掖着,坦坦荡荡的声量,院子外头看守辜廷闻的人都频频侧目。

    任胭愣在那儿。

    成徽瑜觉得脸红,自己这位大哥是个风流人,爱姑娘非得说出来,引得人家芳心大动以身相许,然而亲热不过三五月就成了昨日黄花。

    可那些姑娘偏偏没个说他薄情寡义,恩情散尽,言语间提起仍旧含羞带怯,还盼望着能够前缘再续。

    成徽瑜把任胭当作密友,她并不希望她经历类似的伤心事,她希望哥哥能够好好对待任胭。

    她寻常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这一次,她想维护自己的姐妹。

    成徽瑜拉起任胭的手,下了花亭:“哥……”

    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太直接会给任胭留下不甚美好的印象,太委婉,又怕提醒不了成世安。

    正为难着,却是任胭先开了口:“您说您喜欢什么,我没听清楚,七爷吗?”

    她笑着,给他留了面儿,也给了自个儿台阶。

    要是成世安再不明白,就枉费了这么些年的风花雪月。

    拒绝了啊!

    本来情情爱爱的事就讲究个你情我愿,许他进,就许人姑娘退,你追我赶也讲究个点到为止。

    他最尊重姑娘,笑一笑逗个趣就罢了:“离得远,你听岔了,我喜欢这位爷儿做什么来的,半夜翻箱子,想不开吗?”

    说说笑笑,这篇就这么翻过去了。

    成世安起身,搡了把辜廷闻的肩:“我上家去了,你跟这儿好好的……算了,你向来能忍!”

    “任胭——”

    最该隐忍的人却开口。

    “七爷?”任胭扭脸,瞅他手边倒在茶渍里的盖碗,“您伤口又不得劲了?”

    “我有话,同你讲。”

    辜廷闻让人搬来个匣子,打开,里头是成摞的红封银元:“谢谢你救了我。”

    任胭的笑收了收:“我跟您说给涨工钱,您出手也忒仗义了!”

    辜廷闻缓了口气:“我并非特意到豆腐胡同,世安去广州前嘱咐我好生照顾你,我一日没忘,那天赶巧碰到了,说来……”

    往后该讲什么?

    明明想好了万种说辞,却做不到一鼓作气。

    他擅长写文章,爱在字句上耗神,可是听听,这些话叫他说成什么模样?

    任胭没放过他,也不肯放过自己:“七爷是想给成先生做说客,刚才的话我听见了,可那天的话您也听见了,我勉强不了您,您也别勉强我!”

    这些话,是最后的平静。

    辜廷闻还是残忍地撕开温情:“世安是真心的,你不妨考虑。”

    眼泪呛到了嗓眼儿,堵得慌,她问:“七爷的话,说完了吗?”

    怎么有个完?

    他低着头,桌边是淌不尽的茶水。

    “说完了。”他告诉她,也告诉自己。

    “告辞!”

    任胭抱起桌上的钱匣,转身就走。

    辫稍拂过袖口,辜廷闻的手指动了动,可也仅是那样,再没什么动静。

    院门上,是成世安声儿:“……廷闻气性大,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哎,你别哭……”

    哭了吗?

    不该这样的。

    荒烟蔓草,流转经年,还是剩他一人。

    也好。

    辜廷闻披衣起身。

    西装下,罩的是那件棉布白衬衫。

章节目录

锦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沏骨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沏骨并收藏锦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