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许和老头侃侃而谈,屋内时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便可知道两人谈的自然是甚是投机。

    老头说了片刻,见外界天色渐渐明了,他端起茶杯又抿了口茶水,看着眼前这不过二十余岁的青年眼中噙满了笑意。

    “张大侠言笑了!似你这等身手,不说这三尺荒林,就算是下海斩蛟、飞天杀鲲肯定也是极易。”老头笑着说道,面前青年谦逊摆手。

    至于先前疯言疯语的金天佑,他久坐无聊,已然坐在墙角安然沉睡,鼾声响起,在黎明破晓的时候到添了些许安然静好。

    老头站起身来,缓行几步,他脱下了身上的粗布麻衣,披在了有些疯癫的汉子身上。

    长老感叹说道:“想二十年前,这方圆百里谁不知射雕弓金天佑的大名。可自从他进了一趟幽林深处,待得出来时,就变得如此疯癫模样。不仅没有了往日猎狐追兔的飒爽英姿,反而尽显落魄迷糊,这世间百般珍奇之处,又如何言说。”老头说完,又擦了擦金天佑脏兮兮的脸颊。他站起身来,许是稍觉疲惫,揉了揉眼睛。

    张许闻言不动,静静站在老头身后,背着三尺青锋不言不语。等到老头站起身来,看着破晓黎明的光亮,张许才说道:“世间大小都是理,人间徒然都是命!有人学得读书文章,笔下走龙蛇;有人熬得筋骨,剑下展侠义。似金天佑这等无忧无虑未尝不是好事。”

    老头听得一愣,似这等疯癫,受人讥讽嘲笑如何是好事。他正要思索张许话中含义,不料屋门轻扣,又是先前那个汉子他推开屋门,笑言道:“长老,那些大侠,他们,他们来了。”

    老头闻言欢喜,他急走两步,抢身而出。待得接近门槛时,他又稍稍顿住脚步,似觉其中有不妥之处。回过身来呼唤那个温文尔雅的汉子时,老头一时呆立。望过四周,屋内除了自己哪还有他人,只见门扉轻动,惟听屋外簌簌。

    田径幽长而曲折颇多,便是耕田种地十几年的农夫一不注意可能都会绕些远路。可张许他不待人接应领路,一个人起伏落下,疾速迅捷,过不稍时,张许已经停在那当先而来的一匹骏马上,对着此刻惊骇难言的洛雨点头微笑。

    洛雨一路驾马狂奔,毫不停留。想着昨晚若不是碍于自己赴约而来,他非要抽出自己所负长剑让那个轻佻浮夸的男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剑下低眉,马下受降的道理。

    洛雨郁闷难当,心中烦躁,他一路只是催马赶脚只求快捷,又哪顾及许多,此刻见着来客二话不说便点在他骏马马头之上。洛雨怒喝一声,便要拔剑相向。见着此刻满面笑意的大师兄张许,洛雨这才止住了动作。

    洛雨哈哈一笑,见张许轻而易举便有此等举重若轻之态,他既觉疑惑,又感惊讶。不待张许言语,反手抽出背负的三尺青锋,笑道:“张师兄,看剑!”不待张许反应,洛雨剑势已到了张许面前。张许见洛雨拔剑相像,剑势迅疾如风,炙烈似火,他微微颔首肯定。脚尖轻点马头,身体翻滚而起,堪堪避开了洛雨这迅若奔雷的一剑。

    张许顿住脚步,正要夸赞一下师弟剑招之中精妙之处。不待言语。

    一个女子沉声道:“张师兄,小妹献丑。”张许无奈一笑,不待女子拔剑刺来,他腰背发力,身体朝后直直倒下,膝盖微屈,反身弹起,女子剑未至身,张许一指已然轻飘飘的点在了女子合谷穴前。

    女子欢喜一笑,收回长剑。她说道:“张师兄如此功夫,怎么也不让上小妹一让。”女子嘟起小嘴,就要向张许讨个说法。张许无奈扶额苦笑。

    “哈哈,张师兄以后还是要注意些言行。不然哪天惹得江师妹不高兴,她该往饭里加上三大勺食盐,让你尝尝咸苦滋味。”一个汉子一步走出,却是从身下马匹之上跳跃而起,站在了两人身后。

    洛雨回过马头,也是走下马来。正要开口说话,刚好瞥见昨晚那大放厥词的汉子领着一众人等气喘吁吁的跑到自己诸多师兄弟身后。他瞳孔微缩,几欲喷火。

    黑子见着洛雨一行,也是一愣。他冷声一笑,从众多猎户中当先走出,他冷声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是仇人不回首。你这厮好生不讲理。我方才问你等一行人来此为何,你不回答也就算了。如何出手伤了虎子。”

    张许听得不明究竟,他看着面色稍带三分怒容,正要对着说话男子走去的洛雨问道:“洛师弟。你?”

    洛雨轻哼一声,右手负后,不和黑子废话搭理。他晃荡一声抽出那柄名为“斩龙”的长剑,对着黑子直刺而出。

    长剑稍斜,三尺青锋清亮如水。不待黑子握拳反应,回身躲避,洛雨剑尖轻抖,黑子只觉眼前一亮,那剑尖已到自己神庭穴下。黑子大惊失色,看着面前隐有凛冽寒意的洛雨,他既惊且怕。

    洛雨蕴力而不发,剑尖直指,终究不刺。

    黑子见此,他黑脸一沉,骂道:“你他娘的一个男人取女名,还装什么剑客。至于你,老子不过是看你稍有三分姿色,这才戏言调笑。你可以去村中打听打听,想嫁给我的漂亮姑娘数的过来吗?”

    黑子神情倨傲,面目之间似有不屑。他见这汉子剑尖久久不落,笃定他定然是有所顾忌。他嘿嘿一笑,反而挺胸抬头,目中无物。

    洛雨不急不恼。不待黑子说完话语,收回长剑改用拳脚。左掌直直劈下,半尺罡气荡身而起,封去黑子退路。他右手倾斜,又以劲力绕于手心收而不发,含而不露。以手为刀,劈到了黑子肩胛骨上。一阵剧痛钻心而入,黑子疼的是哭爹喊娘,他在地上扑滚几次,见这男作女名的汉子丝毫不改辞色,他沉思再三,再不敢有任何越距行为。

    “哦?怎么?服硬不服软!”洛雨笑问道。

    黑子沉声不应。

    洛雨见久问而无答,戏谑的瞧了瞧他不断起伏的胸膛,自然也能猜到黑子此刻神情状态。他右手轻动,取回那柄名为“斩龙”的长剑,左手轻弹,剑纹似水,节节传动,宛如银蛇。

    张许无奈的瞧着洛雨,他终究没有言语。

    “洛师兄,狠狠的教训教训这个满嘴污言秽语的粗鲁汉子。”女子一步跑到洛雨身旁,银牙紧咬,俏脸上满是冰霜寒意。

    黑子见她来势汹汹,不像作假。他心中苦水直倒,大呼后悔。忙笑着说道:“别,女侠!别!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我初次相遇,为示亲切我逗弄调笑几句,又哪能到了这等不死不休之境地?再者不打不相识,若无昨日之因在前,岂有你我今日之果在后,女侠三思为好!”

    却说长老在屋中久等张许而无果,念及此间是村中水草丰美之地,既怕张许陷入泥沼之间脱身不得;又怕张许胡乱冲撞,跑道南方地面,扰了先人安宁。不由得担心的走出门去,想要看看张大侠为何接应一众师兄弟需要如此之久。正当老头前脚跨出门槛,后脚欲伸之时。那一直疯疯癫癫的金天佑又带惊喜又带害怕的说道:“我本意不是如此的。你要怪就怪你自己长得太丑。若是你长得和那头雪白大狐一样好看,我又如何会伤害你......”

    老头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长的丑,什么长的好看。他缩回脚步,想要问询一番,摸了摸金天佑许久未曾打理的脸颊,只听得他呼吸均匀,鼾声阵阵,又入梦中。

    老头哑然失笑。

    他无奈缩回手指,低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把一个疯子的话当了真,更何况还是他昏睡梦深的时候。”他轻笑摇头,往后退却少许,望着天边似有银线重合的亮白天际,摇头笑道:“日光东洒,宙宇浩然。”

    张许既见洛雨那三尺青锋悬于黑子颈脖之处,又见那一向顽皮的小师妹江燕容在一旁煽风点火,看其态势有愈演愈烈之势。他面色凝重的一步走出,来到三人身旁,手指或挑或点,或拨或压,如此才分开了此刻绕做一团的三人。

    “大侠,大侠救命。”黑子哭丧着脸哀呼道,快行几步,绕道了武艺显是最高的张许身后。他哭哭啼啼,抽泣言语,又时而掩袖拭泪。时而大哭小叫述说只是玩笑言行,无甚太多考虑。又说这叫洛雨的汉子一言不和就拔刀相向。时至至今,身上还是疼痛难忍。

    黑子哭哭啼啼,絮絮叨叨。

    江燕容既然被张许挑开长剑,稍稍退后几步,睁大星眸,且惊且喜的问道:“张师兄难道打通了窍穴经脉,突破到了二品境界?”

    张许沉声不答,微微颔首。

    洛雨听闻话语,他一步跨出,不再顾忌此刻沉声默然的黑子。他哈哈笑道:“既然有如此高手,那正好与洛某切磋一番,好共同砥砺武学,增长精益。”

    洛雨不待此刻微笑颔首的张许回话,他长剑嗡鸣提手上撩,已然剑下沾水,粘人不放。

    张许亦不谦让,他十分了解这个男作女名的师弟。若是仅论天赋,这师弟还更在自己之上。

    张许长笑一声,脚走天罡,身若游鱼,轻挑横抹之间,悄然化去洛雨急来剑势。待得洛雨剑势稍缓,力有不殆之际,张许提手上撩,一指点在洛雨神庭穴上。洛雨顿觉头晕目眩,身体如要跌倒,若不是此刻走上前来的江燕容扶他一把,险些倒在了地上。

    “张师兄下手有些狠了。同门师兄弟只是稍稍切磋而已,张师兄为何如此当真。”江燕容轻声呵斥。她扶着脚步已然毫无规矩的洛雨,坐在了一旁。

    张许眼露无奈,轻拍了拍洛雨肩背,手中柔劲稍吐,为其疏通筋脉。过不稍时,洛雨睁开稍带疲倦的眼眸,嘴角含笑的说道:“张师兄,好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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