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入的李啸真阴险啊!

    此人抛给自已一个香饵,却在其中暗藏了锋利的鱼钩,用心何其毒也!

    德川家光近乎本能地想要反对,却见一旁的家老酒井忠胜,连连向自已眨眼,示意自已不能冲动。

    这时,酒井忠胜脸上挤出笑容,轻咳了数声,便对赵文采笑道:“赵使臣,将这萨摩藩辟为我日本新的开阜口岸一事,事关重大,还请赵使臣在馆驿暂歇几日,我幕府商量议计一番后,再给你回复吧。”

    赵文采沉吟了一下,也知道这事情幕府也确实不可能给自已痛快回复,便笑道:“也罢,那本使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幕府速作决断。”

    赵文采与川津道预两人,在告辞离开后,德川家光愤恨地猛捶了一下御桌,桌上的纸砚皆惊跳而起。

    “可恶可恶,这些明国人,实实欺我幕府太甚!本将军不久前才了锁国令,若被迫答应他这般条件,幕府的颜面都要丢尽了!”

    德川家光怒喝着说完,酒井忠胜亦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不过,酒井忠胜在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将军,在下倒是觉得,这赵文采的意见,我们可以考虑接受。”

    “哦,酒井你怎么竟这么帮这明国人说话!”德川家光愤怒地扭过头来,目光之中满是不解与愤怒。

    “将军,请恕在下直言,将这萨摩之地,辟为与平户一样的对外贸易口岸,虽是无奈,却是必需之举啊!“

    “为何这么说?“

    “将军,在下且问,若我幕府拒绝了李啸的要求,那么,你以为,那个萨摩藩的实际控制者李啸,真的就是老老实实地听从幕府的命令吗?“

    “你。。。。。。“

    “将军,在下以为,若幕府强硬拒绝的话,那李啸,必然阳奉阴违,表面遵守我幕府之决定,暗中必然大行走私贸易之举,那萨摩地处我日本最南端,幕府便是有心管制,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样的话,那九州与四国等地的外样大名,怕是个个要与李啸私下贸易往来,我幕府却实难制止矣。“

    “忠胜,那你的意思是?“

    “将军,与其让萨摩成为走私泛滥之地,倒不如我幕府大度些,首先授与李啸口岸贸易之权,这样的话,我幕府化被动为主动,一则可令那李啸对我幕府心存感激,从而至少在表面上,能对幕府采取恭敬的态度。二则我幕府可在萨摩转销日本内地的贸易中,从中抽调税金,赚取银两,可谓一举两得之计啊!”

    酒井忠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将军,家康公曾在祖训中说过,若某件事情的到来是不可阻止的,那就需要好好去把握它,让它尽量朝对自已有利的一方面去运行。以在下看来,这萨摩开埠通商之事,实是合则两利,拒则两伤之事,在下望将军慎思之!”

    听了酒井忠胜的劝谏,幕府将军德川家光脸色复杂,他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忠胜你的话虽有道理,只是我幕府被那李啸这般玩弄,竟至予取予求,幕府的脸面何在啊。”

    洒井脸上亦泛起苦笑,他轻叹一声道:“将军,请恕在下说得直接,现在我幕府,虽还能控制日本局面,但远非家康公时那般,对整个日本那么有控制力了。故对我们来说,尽量把可能发生的动乱,压制在发生的初期,不对整个日本的局势造成影响,方是最好的选择。要知道能保证幕府对日本的长久统治,能保证让德川幕府世代传承,这才是真正最有脸面的事情啊。与这关键的两条相比,那让萨摩开埠一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德川家光长叹了一气,没有说话,只是,最终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故意拖了三天,以示幕府并非草率决定,才派人去召见赵文采,给了他幕府同意的萨摩藩开埠通商的授权书。

    赵文采十分高兴,遂按李啸的吩咐,在幕府同意萨摩开埠的条件下,再度赠送给德川幕府加倍的丰盛礼品,以示酬谢。

    至此,肝付氏正式成为萨摩藩藩主与萨摩藩开埠通商两件大事,统统得到幕府的承认。而收下重礼的德川幕府,亦十分高兴,宾主双方,一片融洽。

    赵文采从江户返回萨摩后,立刻向李啸禀报两件事情皆顺利达成,李啸十分高兴。他知道,整个广阔的日本市场,终于被自已打开了。

    他当即下令,重重嘉赏赵文采,并立即提拔他当任萨摩藩的总管。赵文采见自已这般受李啸信重,亦十分感激,大声表态效忠不提。

    只不过,在李啸等人皆欢意得意之际,他原先的合作伙伴,在听到李啸先是以控制傀儡的方式夺取了萨摩,又威逼利诱幕府让萨摩开埠通商后,心中的嫉妒与恼恨一时无以复加。

    如果说,这个李啸,借助自已的力量攻夺台湾一事,自已尚可容忍,但现在他又控制了萨摩,并打破了自已对日本的独家贸易,这是郑芝龙所绝对不能忍受的。

    又嫉又怒的他,便与两名弟弟,郑芝凤与郑芝豹两人,一齐来到澎湖官厅内的密室议事。

    “李啸夺取萨摩,并胁迫幕府开埠一事,你二人都听说了吧。”郑芝龙声音低沉地说道。

    郑芝凤轻轻点点头,郑芝豹却是极其愤怒地捶了一下桌子。

    “狗入的李啸,原先求我郑家运载流民之时,老实得象条丧家狗!现在自已了有水师,腰杆硬了,竟要动我郑家之财路根本,此人着实可恶!”

    他顿了一下,又立刻急吼吼地说道:“大哥,依小弟之见,这厮这般猖狂放肆,实是欺我郑家无人矣!请大哥下令,令小弟率我郑家舰队,去与此獠决一死战!李啸的舰队,与我们郑家相比,还不成气候,小弟定能灭了这厮,提了他的头颅来见大哥!“

    郑芝龙尚未回话,一旁的郑芝凤却已怒喝道:“芝豹,你胡说个甚!大家都是大明官军,焉自家内讧的道理!且大哥的官职才刚刚升为副总兵,李啸却是赤凤伯,我军若真与李啸开战,岂不是以下犯上。”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般坐视李啸一步步欺压到头上不成?!那李啸连堪为我郑家命脉的对日贸易都敢来分羹,这般猖狂肆悖,我郑家若不立即采取措施,给这厮来个迎头痛击,岂不是更让这李啸彻底看扁!”郑芝豹愤怒地喊叫起来,额上青筋鼓涨。

    见他二人这般争执,郑芝龙才缓缓开口:“你二人休要争执。芝豹要对李啸痛加反击之心情,大哥能理解,只是二弟所说的话语,却亦有道理。我军现在已是官军,不是从前做海盗时那般自由无羁了,与李啸这般撕破脸面地内讧争斗,也着实不妥啊。“

    “大哥,二哥,你看看你们这副样子,别人都欺压到头上来了,你们还畏首畏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道,此事就这般算了不成!“郑芝豹暴跳而起,有如一只困兽一般在房中来回踱步。

    不料,在房间中一片尴尬气氛之际,郑芝凤却轻笑起来,缓缓开口道:“此事当然不能就这般算了。大哥,芝豹,依我看来,这李啸现在虽然气焰嚣张,但其却也不是无懈可击。要打击李啸,与其正面相抗,实非上策,借助朝廷之力,来对他进行打击,方是上策。“

    郑芝凤的话语,让郑芝龙双眼一亮,他急急道:“二弟,且详细说来。“

    “大哥,小弟敢说,现在那李啸,年纪轻轻便升为赤凤伯之高位,又手握重兵强军,这般人物,只怕是朝中诸臣,纵口中不敢明说,心下亦是腹诽忌惮不已吧。“郑芝凤冷笑道。

    “二弟之意是?“

    “大哥,我们可将李啸不轨之事,一一向朝廷向皇上禀明,让皇上与朝臣们皆能认识到,那李啸虽表面上为国效力,却是大奸似忠,心存不轨,以小弟看来,那李啸至少有四大罪状。”

    “哦?是哪四条?!”郑芝龙一脸兴奋。

    “第一条,李啸目无国法,轻衅战端,在没有皇上与兵部的谕令下,先是私自出兵朝鲜,接着吞并台湾,现在又控踞萨摩,可谓为所欲为!其狼子野心,昭然若然矣。”

    “哈哈,说得对,这李啸身为国家大将,竟视兵部与朝廷如无物,实实罪不可赦!那李啸的第二条罪呢?”郑芝龙捋须笔道。

    “第二条,便是李啸在吞并台湾后,目无朝廷,私设州县官署,将国家土地据为私有,这等跋扈之举,哪里还有半点把朝廷放在眼里。”

    “对对对,这台湾之地,既已被我大明收复,便理当由朝廷来安排官吏,划分州县,岂能容一个小小李啸来擅做决断,李啸之目无君上,甚矣!”郑芝龙脸上的笑容愈见灿烂。

    “第三条,李啸不顾朝廷禁令,私自与蒙古各部进行边贸,且有私下走私清虏的重大嫌疑,可谓大发国难之财,可叹这般国之蠹虫,竟被朝廷视为干城栋梁,实是令人嗟叹。”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李啸这般违反朝廷禁令,全然无视国家律法,却是着实可恶。”

    郑芝凤笑了起来,然后,他压低声音说道:“至于这第四条,便是李啸自恃有重兵强军在手,欺凌弱小,与我军强行争夺海贸通道,从而损害友军之利益以自肥,实是卑鄙至极。“

    听了郑芝凤的话语,郑芝龙还未说话,郑芝豹先大笑了起来:“二哥给李啸安的这条罪状,才真正说到了小弟心中去了。想来那李啸有这四条大罪,朝廷定会对其严加处罚,估计那李啸,身败名裂都有可能。“

    此时的郑芝龙,脸上亦满是欢欣之色,他点头道:“二弟的谋划,确是不错!那李啸自恃身处高位,又手握强兵,便以为没人能动得了他,可是为所欲为,实是可笑之至。且待为兄亲笔撰写密奏一封,禀报兵部熊文灿大人,看看朝廷要如何处置!“

    郑芝凤摇头道:“兄长,若只给熊文灿奏报,怕还不行。熊文灿为人庸碌无能,胆小怕事,若他将此事压住不报,我等罗列之罪状,岂非皆是无用之功。依我之见,还需给当朝首辅刘宇亮大人密送信件一封,同时厚赠重礼予他,让他在皇上面前帮我等说话,从而让李啸一众丑行,遍晓朝廷,终使其身败名裂。”

    郑芝龙点头笑道:“甚好,甚好,就按二弟所说的办吧。”

    十天后,首辅刘宇亮在自家宅邸中,收到了郑芝龙的信件与两大箱银子。

    刘宇亮,字季龙,号蓬玄。四川绵竹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屡迁吏部右侍郎。崇祯十年八月,擢礼部尚书,与傅冠、薛国观等人同入阁。在经过了张至发与孔贞运这两任短命的首辅后,于前不久,刚被崇祯授于首辅之位。

    真实历史上,刘宇亮因碌碌无为全无功绩,且畏清如虎,听到清兵第四次入关的消息后,竟然吓得面无人色,让崇祯对他深为失望。随后,此人被下任首辅薛国观,这个阴鸷奸狡的家伙所弹劾,以玩弄国宪和大不敬两条重罪,险些被逮捕入狱,后因崇祯从轻发落,方得以削籍归乡,几年后,郁郁亡于家中。

    “刘大人,这是我家主人郑大人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大人能为我家郑大人禀公而断。“来人将信件与银子放下后,一脸深意地望向刘宇亮。

    刘宇亮迅速看完来信,又望了那两大箱沉甸甸的银子,脸上冷笑一声,心下却极其欢喜。

    他捋须笑道:“那李啸这般猖狂肆逆,本辅对他亦是早有不满。郑总兵弹劾李啸,虽有私怨,却也是出于一片公心。请回告你家主人,就说本府定会为他主持公道便是。“

    来人欢喜而退,刘宇亮复看了一遍来信,脸上便闪过一丝狠色。

    “李啸,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这厮,却也有今天!”

    随后,刘宇亮对管家喝道:“速备轿马,本辅要立刻进宫,面见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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