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

    “放!”

    这声令下,第二颗滋滋燃烧的集束震天雷,又以凌厉的姿势,呼啸着向北面城墙奔袭过来。

    “啵!”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第二颗集束震雷,准确地击中了被第一次震天雷炸开的黑洞上方,整个镇远堡的北面城墙,顿时又是微微一颤,大团的粉渣刷刷地往下掉。

    “砰!”

    一道红光闪过,又一声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第二颗集束震天雷亦彻底爆炸了。

    原本就被大大炸开的北面城墙,更是四分五裂,大块碎砖与里面冻硬的夯土,一同以惊人的气势四处飞溅,一个比刚才更加触目惊心的巨大弹坑,赫然出现的眼前。而在这个大洞的四周,比方才弹洞更大更粗的裂缝更加密密麻麻,以一种极其怪异扭曲的姿势,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其中最粗的一条裂缝,竟然从城墙中央位置,一直开裂到城墙基脚之处,直探入地底。

    经这第二次轰炸,整个镇远堡的北面城墙,更是呈现一种摇摇愈坠的态势。唐军这种集束震天雷的威力,大大出乎了唐军自已的预料,也远超了清军守兵想象。

    此时,已撤到城下安全地带的哈宁阿,和他的一众手下,见到面前的这面城墙,有如重危病人一般剧烈地打着摆子颤抖,各个心下,俱是心惊不已。

    他在心下惊恐地想到,唐军的攻城手段如此厉害,这集束震天雷爆炸威力这般强悍,仅仅两轮攻击,这面看似十分坚固的北面城墙,已呈摇摇欲坠之势,这样看起来,唐军如果继续攻击下去,这北面城墙只怕是迟早要被打垮了。

    而一旦这城墙垮掉,镇远堡门户洞开,那么,仅凭自已手下这一千余名剩余兵力,真的能守住这镇远堡吗?只怕,这北面城墙一旦被打破,士气大损的守兵,会在如狼似虎的唐军面前一战即溃吧。

    想到这里,哈宁阿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脖颈后面腾地窜起,他在心下暗想道,若真的镇远堡被破,只怕城中的这千余守兵,定会全部命丧唐军屠刀之下了。

    面在城墙外的唐军阵中,见到这种临时想出来的应急手段,其威力竟能如此厉害,唐军主将段时棨一脸喜色。他立刻大声喝令道:“我军之集束震天雷威力甚大,北面城墙已然残破,继续加紧攻击!若城墙轰破,本帅给你们记首功!”

    见到主将赞奖,唐军辅兵大受激励,愈发加快了装弹投掷的速度,迅速地开始进行下一轮的投掷准备。

    “砰!”

    “砰!”

    “砰!”

    ……

    在又连续六次集束震天雷投掷发射后,整个北面城墙,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正面被击中约十多米宽的城墙彻底垮掉,碎砖与夯土四处纷扬,在在雪地上堆成一座七扭八歪的废墟山坡。两边残余的城墙斜立着,上头因失去支撑而互相倾斜着靠在一起,远远看去,倒有如一座怪异无比的拱门一般。

    当然,从攻城效果来讲,这样临时制作的集束震天雷,比重型龙击炮还是要差得多,但在这样的天气与地形中,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完美地达到了唐军的战术目的。

    唐军阵中,远远地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全军将士无不振奋,而在城中结阵守卫的清军,却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面对前面那轰然垮塌的城墙,哈宁阿忽然感觉自已头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采取什么样的防御措施才妥当。而城中那些清军守兵,亦是人人震怖,瑟瑟发抖,士气几近谷底。

    此消彼长,清军士气低迷,惶然无措之际,唐军这边却是士气如虹,每名唐军士兵都紧握手中武器,紧盯着缺口处那些影影绰绰的清军士兵,神情激动地等待主帅段时棨下达总攻的命令。

    在这全军振奋之际,唐军主将段时棨亦是满心欢喜,一脸意气丰发。他激动地吞了几口唾沫,随即就要下达全军从缺口处全力进攻的命令,只不过,就在这时,旁边一直在冷眼观战的洪承畴,策马靠了出来,向他再度提出建议。

    “段镇长,以洪某看来,现在北面城墙已破,城中清军尽皆胆裂,若再派出使者劝降,只怕城中清军定束手归降。却并不需要我军发动全力进攻了。”洪承畴一脸微笑道。

    “哦,洪赞画此策,倒是不错,可以一试。”段时棨点了点头,脸上亦露出赞许之色:“想来敌军已然胆破,原本必死的他们,现在有这样一条活路可选,必然再无斗志,就算不肯归降,也再不会困兽犹斗了。”

    段时棨说到这里,眼中凛光一闪,立刻大声喝道:“孙善听令。”

    孙善急急纵马来到他跟前,段时棨侧过脸,对他附耳轻语一阵,孙善连连点头,脸露会意的微笑,随后,他拱手领命,复带着两名护卫,径往那道被炸开的豁口而去。

    这一路行去,呼吸着充满粉尘味空气的孙善,心下却充满了愉快的感想。他知道,自已此次前去,那哈宁阿已然再无价可讲,无价可还,现在要他们束手就擒,绝对会乖乖就范了。

    孙善等人打着使者旗帜,一路纵马径自来到缺口处,随及冲着缺口大声喝道:“哈宁阿,你听着!本使特奉段大帅之令,再度前来宣谕。现在城池已破,我军若攻入城中,击杀尔等余孽,实是有如杀鸡屠狗!只不过,我家大人有好生之德,不忍徒造杀孽,故特令我来传令,只要你们放下兵器,全部就地投降,那我军可不计前嫌,再给尔等一条活命之路。若尔等再不识务,强要对抗自寻死路,那你等休怪我军刀剑无情,定将尔等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听了孙善在缺口处这般洋洋得意地厉声喝喊,正被一众护卫牢牢守护在中间的哈宁阿,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内心更是在不停地滴血。

    唉,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已以为这镇远堡,至少可以守上个十天半月,却没想到,仅仅过了半天,就被唐军以集束震天雷炸塌了城墙,自已想凭城固守的计划,瞬间破灭。

    而现在,北面城墙已破,自已再坚守下去,已无可能,那些如狼似虎般的数万唐军,真的冲入城中,那么城中这千余守兵,只怕会登时被唐军全部屠尽,再无孑余了。

    只是,自已真的能这般,就此放下武器投降唐军么?

    哈宁阿想到这里,却是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里面的守城军兵中,谁都是可以投降,唯独他不能。

    因为,他身为主将,本来就有为国守土之重责,若这边境重镇镇远堡在自已手中丢失,哪怕他能逃得性命,那手段狠辣峻刻无情的多尔衮,也会将他毫不留情地斩首示威。

    而自已若向唐军投降,那么,自已倒是可以保得性命,只不过,在辽阳城中的妻子儿女,定会被盛怒的多尔衮全部斩杀,再无人能活命了。

    所以,对于现在的哈宁阿来说,已处于进退两难无法可想的境地,战亦死,降亦难。

    只是,现在的自已,真的要率部与唐军对抗到底吗?

    哈宁阿同样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些守城军兵,没有理由与自已一同陪葬,他们并没必要成为唐军的刀下之鬼,而是应该有一次活命的机会。毕竟,有自已这个主将顶缸,这些军兵纵然投降,他们的家属妻儿,亦不会被多尔衮所害。

    而如果,自已要以一已私心,硬要他们与自已一同死战到底,只不过让他们白白徒送性命。更有可能的是,在这危急关头,人心思变,自已的手下从背后捅刀,拿了自已的人头去向唐军请功,亦是有可能的。

    见主将久久无语,旁边的护卫已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搭弓上箭,瞅准了对面正洋洋得意的孙善,吱吱地拉开弓弦,便欲一箭射去。

    “住手!都给本将放下!”

    哈宁阿一声厉喝,那几名护卫一脸茫然,却不得不无声地收回弓箭。

    此时,在对面的孙善,见到清军作势欲向自已射箭,不由得一脸惊恐,正拔马欲逃之际,却见那些清军又统统收起弓箭,顿让心里原本紧张无比的他,顿时松懈下来,脸上却又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哼,这些清虏,死到临头,还兀自强硬,好在他们有自知之明,不敢采取这般鲁莽之举,不然,本使若是有失,唐军将士定会把城中一众鞑子,全部砍杀为齑粉!

    “哈宁阿,本使已把大帅的话语尽皆传达,尔等如何还这般执迷不悟乎?告诉你,本使耐心有限,若你等再不回话,本使就要下令,让我军发起进攻了,若到那时,尔等毋要后悔!”一脸不耐烦的孙善,冲着哈宁阿的位置,大声地喊道。

    哈宁阿默然凝视了孙善许久,便推开挡在自已前面的护卫,径自从清军阵中走出,一步一步地,来到离孙善十步开外。

    孙善伫坐马上,昂然地看着这名手下败将,心下十分得意,只不过,他在脸上,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

    随后,孙善将哈宁阿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大声道:“哈宁阿,你现在过来,可是做好了归降的准备么?“

    哈宁阿一声惨笑,眼神却满是凄怆之色,他喃喃回道:”孙善,我且问你,我军若是归降,我军将士性命,皆可得免乎?“

    孙善捋须一笑:”哈宁阿,我军乃是仁义之师,向来是言既出,必以信,你部若放下武器,就地归降,我军绝对会既往不咎,对他们网开一面,全其性命。“

    孙善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当然,哈宁阿你率部归降,免却一场厮杀,是为大功一件,段大帅自为量功酹情,为你向平辽王李大人请功的。“

    哈宁阿听到这里,却又是一声惨笑,并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看着极遥远的地方,脸上满是复杂神情。许久之后,才转过身去,当的一声,把佩刀扔在地上。

    随后,他缓缓环视了后面的一众清军一圈,才大声喝道:“诸位,唐军火器厉害,我镇远堡城墙已破,复守无益,本将准你们投降唐军,以求一条生路,这丢失镇远堡之责,就皆由我哈宁阿一人承担,绝不会拖累大家。诸位就听唐使之言,放下武器归降吧。”

    听了主将下令投降,原本还在结阵固守的清军,顿是泄了最后一口气,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各种各样的武器与旗帜,统统被扔在地上。

    缺口外的孙善见到城中清军尽皆放下武器与旗帜,顿时脸上涌出狂喜之色。一脸激动的他,急急转过身,向后面做出手势,示意清军已经投降,唐军可以无所顾忌地上来了。

    见到孙善的手势,唐军主将段时棨亦是十分高兴,随及,他在一众护卫簇拥下,纵马前来,直入那镇远堡缺口之处。

    而与此同时,镇远堡的唯一入口南门,亦是门户洞开,大批的唐军步骑兵,从门口蜂拥而入,将那些投降的清军团团围住。

    段时棨等人,到了孙善旁边,与他耳语几句后,便与一众护卫一起,纵马越过缺口的废墟,在离哈宁阿十步开外,停住马蹄。

    “哈宁阿,你能最终省悟,率部投降,本镇甚是欣慰哪。”段时棨一脸微笑道:“此番功劳,本镇定会向李大人如实禀报,为你请功,要知道……”

    不料,段时棨话语未完,哈宁阿却是长叹一声,便抬起头说道:“主帅大人,哈宁阿此番率众归降,实不求有功受赏,只不过,是不想他们徒然送死罢了。另外,在下有一件小事,希望贵军能答应。”

    “你但说便是,只要本帅能做到的,一定答应。”段时棨立即回道。

    听了唐军主帅这话,哈宁阿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凝视着段时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帅,在下身为守城大将,却丢失重堡,丧军失地,实是罪不可遣。只不过,因为我家小皆在辽阳,若我也与他们一样投降贵军,我之妻儿老小必定皆不得活命,故在下可谓走投无路,困窘非常。于今之计,唯有一死,灭此残躯,方为最佳之选择矣。”

    听哈宁阿说到这里,段时棨脸上的笑容,顿时立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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