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在上头写了一些要我注意身体的话,又说下月初九是他生辰,恐怕那日人多同我说不得什么话,望我这几日抽空去他那里陪一陪他。我甜甜蜜蜜的用手指摩挲了纸上的字迹,正靠在床头想着要送个什么作大师兄的生辰贺礼,却见得元儿一蹦三跳的回来了。

    “瞧你乐的,想必考得还不错。”

    “……其实没考过。”元儿见阿瑾瞪大眼睛的模样,噗嗤一笑,“我原本也紧张来着的,可是我哥这回却是难得的给我开了个后门。”

    “后门?”

    “我哥他急着去九天办事,便让我蒙混过了关。”元儿伸了伸舌头,又搓了搓手,“这清胥山的冬日竟是这般冷!”

    我也冷的搓着手,“淸胥山虽是仙灵之地,可也到底是凡间啊,凡间有四时之景,自然也有变换的四季,到了眼下这冬日,自然是冷的。”

    “阿瑾姐姐,你的衣服也太单薄了些,这冬日这样苦寒,定是要多穿些才暖和!”

    “今年我的身量又长高了不少,往年的冬衣是穿不得了,原本还想着叫你陪我去买冬衣,可今日,大师兄却托了他府里的神辉小官为我送来了几身新制的冬衣,真是体贴得很呢!”我欢喜的抱着包袱对着元儿傻笑。

    元儿伸头瞧了瞧布包里的几件冬衣,又见阿瑾一脸欢喜模样,再想到前些日子就听到的传闻,心里不禁为阿瑾难受起来,遂试探问道,“阿瑾,若是……你丢了一件极喜欢的宝贝,你会怎么办?”

    我想起存在印伽中的小玩意,都是同承应、形水、莫言几个玩六博掷彩时赢回来的,其中有几样我还挺喜欢,有时候还会拿出来同元儿赏玩一番。如果丢了,嗯……“大约,我会很难受吧。”

    元儿听见这话,一时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正默着的时候,又听得阿瑾继续说道,“若丢了,就去找八师兄承应赌上几局,他那里的好东西可真是不少!”

    “……”

    .

    第二日早上推开屋门的时候,见到白茫一片,树上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元儿见我迫不及待得穿了大师兄为我准备的冬衣冬靴,一张面皮上的表情略略复杂了些,想必她见我有大师兄喜欢,定是羡慕得紧罢!遂又得意的朝她笑了笑,心里又急着赶去华光殿为宵炼师父做早饭,便先赶着过去了。

    宵炼师父手上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软布包,也不知里头装了什么,他见到我先是一愣,问道,“这身衣服……”

    我欢喜的告诉宵炼,这是大师兄特意托人给我送来的。宵炼师父听见,脸色一沉,不知怎得就冷着一张脸,像是生了气的模样,我有些莫名。直到吃早饭的时候,宵炼师父才道,“这身衣服难看死了!”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穿得这身新冬衣,玉色绣折枝堆花对襟襦裙,插肩、领口、袖口、衣摆处都缀了一圈玉白色的绒毛,“我觉得很好看啊。”我侧头用脸颊蹭了蹭领口的绒毛,笑道,“还很暖和呢!”

    洗过碗筷从抄手游廊回来的时候,天上又飘雪了,遂起了玩乐性子,绕到抄手游廊外头,在地上拾了一把雪,捏了个雪团藏在身后,轻手轻脚的跑到前头向宵炼师父扔去,哪知宵炼师父身形极快的侧身避过了,雪球只砸到他手中拎着的包裹上,将那包裹外头绣着的云英花氤湿了几朵花瓣。那包裹里露出一片衣角,似是女式的冬衣。

    他瞪了我一眼,嘴角又浮出点笑意,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一个雪球直直击中我的脑门,我便“嘭”地一声倒地了,我狼狈的爬起来准备再拾一把雪去报仇,却见宵炼师父已经上了殿楼。我只好悻悻的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一瘸一拐的离开。

    .

    下学正收拾书册的时候,莫言看着我,“这段时日你这般认真习练术法,感觉……真是让人惊悚。”

    “这段时间不是准备小考么,当然要勤勉些啦!”

    “从前术考的时候,也没见着你这般勤勉啊,你不都是能混则混能打小抄就打小抄么!”莫言朝她翻了翻眼,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若是像我这般每日偷闲打科还能回回练好课业,也不必这般辛苦了。哎,我有这般好天资,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每回课业早早完成后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实在是无聊得紧啊!”

    “你这脸皮子也忒厚了些。”我望了他半天,做了评断。

    “说些正经的,下个月大师兄生辰,你……去是不去?”莫言收了折扇看着我,一双凤目在我脸上逡巡了一圈,似是要从我脸上找出点东西来。

    “为什么不去?”我疑惑的望着他。就算旁人不去,我也必是要去的。我有些奇怪他为何这般问话。

    莫言不动声色的又望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平静,果真不像是知道的样子,他垂了垂眼眸,微微一笑,“你这身衣服倒是挺不错。”

    .

    这几日我都在想着送些什么做大师兄的生辰贺礼,莫言说大师兄此次正逢了七千零七百岁的生辰,又说九天向来以‘七’作吉数,所以这回九天定是要为大师兄庆贺一番的。哎!我当送些什么好呢?大师兄会喜欢什么礼物呢?

    .

    后来在华光殿同宵炼师父吃饭的时候,我问了问宵炼师父,若按炎华大师兄的位分,我该送些什么礼合适。宵炼师父的脸色很是不济,半晌后却又笑起来,双目微微一扬,“你就送他一罐子银叶行竹酒。到时候,你开了罐子给他倒一杯酒,他肯定欣喜得很!”

    送酒?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银叶行竹酒哪里有卖啊?”

    “这银叶行竹酒只产于西海,喝的人……不大多,你这小短腿跑到西海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我过几日到西海的时候给你带一罐子回来。”

    “只产于西海?想必精贵的很吧?”我身上的银两实在是少的可怜,有些担心银两不大够。

    “是精贵的很。”

    “师父……我银两不多,能跟你先欠着吗?”

    “欠着?什么时候还?”

    这个宵炼师父!“……我以后自然会还给你的。”

    “你这几日帮我把华光殿后头的园子打扫打扫,这就抵了银两的欠账了。”

    “宵炼师父,园子里头都是积雪,这……打扫不起来呢!”

    “积雪上不是有许多枯叶落上去了?你把那些给拾拣出来,”宵炼师父说完,又转过身道,“可千万别踩上去,你知道我最讨厌踩脏的雪了……你用遁飞术清理的时候要掌握好平衡,小心别把我园子里的雪摔坏。”

    “……”

    .

    这日,同宵炼师父软磨硬泡了许久,才许得一日假,在怀里揣了张元儿为我画得地图,便急急去了位于星河桥边的炎华府了。

    为我开门的正是着了青衣白褂的神辉小官,他见我来了,脸上也无意外神色,只笑着将我引去书房方向,路上我笑道,“府里收拾的很是舒爽,你这新管家当的可还不错哩!”

    “瞧你这口气,倒是有长君夫人的风范啊。”他说完这句调侃,脸色咻得一变,自知方才失言了。

    我见神辉小官这样调侃,微微红了脸,正巧到了书房门口,神辉小官将我引进去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大师兄正坐在那里伏案写着什么,见我来了,立时起身绕过书案到我面前,脸上很是欢喜,“你来了!”

    大师兄的身形似是有些清瘦了,恍一看见我,那双温润的眼睛里都是熙和笑意。他将手中的琐事三下两下的办完了,然后同我吃了一顿饭,拣了许多我爱吃的菜与我,饭后又同我仔细逛了一圈,又去了一趟我很喜欢的星河桥,一路上我都忍不住叽叽喳喳与大师兄说了许多的话,说这回的术法小考,说青山这段时日一直都未曾回来,说元儿同我将老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说与莫言蹲了好几晚终于看到横公鱼化为人身坐在池边的样子……大师兄拥着我一同站在星河桥上,我微微靠在他肩上,在心中满足的叹了叹,又偷偷翘着唇角微笑,“大师兄,我想再去一趟荷池看看。”

    经过“清樾”园子,绕过九曲游廊,便见到那一池开得正热闹的荷花。

    “凡间的荷花,必定是早谢了的,这池仙灵荷花也是过了花期的,幸好我估摸着你喜欢看,便用了术法将它们存到今日。”炎华转过脸来望着她,一双晨露含雾的眸子正也含着笑意看过来,与他眸光相接,流转出一番极致的潋滟秋色来。那嘴角挂着凝露初荷的笑意,恬美又纯净。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发,滑过细腻光洁的额头,抚上她的两瓣唇,指尖忍不住在那桃花上摩挲停留……他心里深深一动,低头覆上了那两片微凉的柔软,任由自己沉溺在其中。情丝成了一把开启他最后一道心门的钥匙,坠入心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想到那些仇恨,那些筹谋,那些计算……他在心中长叹一声,慢慢放开了这个吻。见阿瑾的眼里满是迷离雾色,双颊通红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在她额发上又落上一记轻吻,牵了她的手,开口说道,“如果……这池荷花凋零了,你可还会喜欢?”

    “既是凋零了,便有何乐趣呢?不如去看些别的才好。”

    他心中忽然涌出点悲伤,缓缓道,“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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