埽这种东西,七年前跟随到宛平,贾琮已经见识过,只是那时凡事不能做主,纯当历练。这是一种作物秸秆混合粘土,再用绳麻牵连起来的东西,乃是堵河常用备料。

    贾琮摸摸凝结这方块的东西,好像是水泥,但是这种水泥和现代的不一样,要知道水泥成分简单,粘土、铁矿石、石灰、石膏,反应过程,一个中学生也能推出来,但是水泥生产过程是十分复杂、繁琐的,至少亲自上阵的话,贾琮自己都觉得困难。但是古代的工匠,着实不能小觑,他们只是没有知识指导,技术是不低的,看起来,使用水泥,比起仅仅使用粘土、石灰,粘性要更强、更稳固。

    古代还有选择糯米来粘结城墙的,绝非玩笑,明长城大多数是夯筑,存在至今,明朝南京城也用过糯米,古人的智慧,是不低的。

    他挥手叫仲尹过来,“你们凝结土方、砖石、埽的,叫做什么东西?”

    仲尹跪了又起立:“回大人,叫做水泥,草民也不知道怎么做,但淮安有几个厂,原先就做土方和砖石的,这种水泥,粘性可强呢,父辈们都没见过,好像出来几年了,一年比一年不同,以前没这么硬。”

    “你们这工钱是月月有?怎么定的呢?”

    仲尹并不知道水泥是贾琮提出来的,上面的消息,他们所知甚少,贾琮的这个问题,让他不好回答,想了好久才道:“工钱没有一定的,有的时候全是民间摊派,家家户户都得种花柳、芦苇、屯土,拿出秸秆、土方来,有的时候给钱,有的时候不给钱……”

    贾琮沉思,看来徭役向完全由政府出钱转化,还需要一段时间。

    明朝治河很失败,就是因为政治的控制力不行,腐败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尽管有潘季驯这样的大家也无力回天,相对来说,清朝这方面比较有成效。

    但是清朝的贪污’腐’败也一如既往的严重,仅仅堵大王庙决口,就用掉八十万两,乾隆年间,政府为治河出的钱,突破一千万大关。

    落到实处的银子有一千万吗?没有,这个想都不用想,甚至不需要考证。

    而今贾琮也见识到了,官场要清如水,是永远不可能的!

    看到贾琮似乎很累的样子,仲尹试探地道:“大人要不要跟小民进去喝杯茶,这三伏天,晴的时候日头毒,要不就风雨大……”

    贾琮摇摇头,举步上了牛皮、木板搭建的厢船,厢船不是用来乘坐,而是专门用来水上施工的,靴子踏上去,底下的水就浸到靴面上,孙福他们跟上来,仲尹举起脖子上的面巾,擦擦额头的汗,见御史大人已经走到石坝下面,顿生崇拜之情:“听说贾御史是个了不得的官,天杀星下凡,一来就把咱们淮扬道的道台给办了,那可是四品蓝色补子的道台……”

    “四品是大红哎,不是蓝色,那个道台杀官了。贾御史怎能不办他呢,前儿御史行辕传出告示,淮阴七州县赈灾,米粥得做到筷子插着不倒,毛巾裹了不渗,这是真正为咱们小老百姓的青天大老爷呢……”

    “我还听说他要自个儿掏腰包,放到这条河上,换做道台,哪肯呐……”

    仲尹等一些河工民夫,于是就把崇敬而又敬畏的目光,看向远处这位年轻的大人。

    贾琮却无心享受他们的目光,滚滚黄河,席卷了黄土高原、中原、苏北的河水,就在眼前,凶猛地朝东流去,那声音激烈、悲壮,那颜色浑浊、泛黄,他也没有心情高唱几声“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而是看着减水坝里面的遥堤。

    亲自巡视到今天,这才是他唯一满意的地方。

    堵黄河的第一层是缕堤,一般不高,太高了会承受不住黄河汛期的冲击力。

    第二层是遥堤,比缕堤高,缕堤和遥堤之间,留出数丈空地,这些空地是专门把泥沙截留下的。

    黄河携带最多的就是泥沙,泥沙也把沿岸庄稼裹得没有样子,遥堤把你泥沙留住,还能使河岸的河床增高,既避免向外流,也能护住黄河。

    当然,有这两层还是不够的,黄河泛滥,伏尸百万,另一个时空李自成决开黄河,整个开封城都淹没了,更何况淮安的里下河地区?

    故此还需要设计一层减水坝来减压,这减水坝按照古人的智慧,长宽高得按一比二比五来造,这种比例是经过实践的最坚固的一种。

    此外,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压,还必须开挖分流、引流的河道,经过实践,一般是“川”字形最合适。

    当然,所有这些都需要人力物力财力。

    但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人力物力财力,而是政治的控制力、运转效率。

    文化是政治的外在表现,经济是内在表现,也是决定性因素,反过来,政治决定了经济生产力,在封建社会,已经注定了要根治黄河,是绝对不可能,道理很简单,封建政治决定了小农经济,这种经济支撑不起黄河这个负担,所以,只能治标。

    再回首现代的水库,很多东西也是不会也不能公开的,必要时候让砖家出来辟谣一下,嗯嗯,然后砖家被事实各种打脸……

    贾琮思忖一番,回了岸上的中间堡房,这时鲁廉宪也到了,招来河道衙门的同知、通判、佥事等管,以及一部分河工代表。

    河道衙门是按巡抚衙门的模型设计的,一层层官员相当于厅长、局长、科长、处长,差不多这个意思,区别只是他们专管河道,拨款大多数就进了这些人的口袋。

    “咳……本巡按也不多说什么,这十三万,是本官的家底。”贾琮使个眼色,贾芸把一摞银票拿出来,贾琮道:“算是我的垫付,可勉强支撑数十天……”

    众河道衙门的官员,有的贪婪地盯了几秒银票,这台州银票还是有信誉的,十三万银票,差不多也能换到十万银子了。有的则是羞愧的低头。

    “贾巡按……这……”鲁廉宪欲言又止,且不说贾琮这是在明火执仗地说明他在受贿,就算把银子交出来,可这样当面做,便让这些官脸上不好看,这十几万,落到下面,又能有几万?

    “诸位大人和贾某人,和衷共济。”贾琮按下鲁廉宪的话,似乎并不在意,“贾某人这就回行辕写奏折,再请些银子。”

    众官安下心来,贾琮带人走了,鲁廉宪突然想起贾琮整治巫舟的手段,心下一凛,笑道:“辜同知带我去办吧。”

    同知是他的佐贰官,责无旁贷,辜同知一听,心花怒放:“多谢大人,下官一定办好!”

    其他科长处长,不禁眼红起来,十三万啊,换成今天的人民币,少说六千万块。

    鲁廉宪退居临时行辕的书房,那个幕僚又进来回禀:“老爷,那些小的们又探访得一位美人,是金陵王家的,才二十几岁,嫁过一次,美艳不低于原先那个姓秦的……”

    并拿了图纸出来,鲁廉宪一看,果然是个美人!幕僚又说王子胜并非官家,没了王子腾,也是落魄了的,娶她为妾并不犯法,鲁廉宪稍稍开怀:“你下去打听打听王家的意思,若是成了,少不了你五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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