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再次慵懒的倚在金丝楠木朝藤椅上,把玩着清韵石,连余光都不屑于给容旭。

    容旭见状一窒。只是刚才代叶辰说话的内侍看向容旭的眼神带了一丝怜悯和嘲讽。

    在叶辰的默许下,那内侍婉转念出了题目: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看着容旭一瞬间苍白的脸色,内侍邀功般看了叶辰一眼,却见叶辰闭目养神,混不在意,只好继续吟诵: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言毕,内侍后退一步,站在叶辰身后半丈的距离。叶辰沉默不语,但冰雕雪颜散发出的冷意却令人胆寒。

    与此同时,殿中似惊雷闪过,沸腾了起来。

    《凤求凰》?!

    不是没有听过凤求凰曲,但是清韵盛宴百年来皆以阳春白雪著称,何曾有过这等巷陌传唱的曲子?

    更何况,这是求爱之曲!

    容旭手指轻颤,唇色苍白,虽是隆冬,却有汗珠自额角渗出。

    “连乐艺大家都难以谱出,容旭何德何能,还望枭王殿下恕罪。”竟是没有尝试,就直接选择放弃了。

    苏婳淡淡的看着这一幕,心下叹息。这样的曲子,回避也是明智的选择,只是在清韵盛宴之上放弃,未免有损国威,徒留话柄。

    息皇的脸色一瞬间变的很难看,铁青的脸足以看出他在极力压制着滔天怒火。

    叶辰依旧闭目养神,自始自终未曾看过容旭一眼,这样的结果早在他预料中,容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大殿陷入沉寂,其他国家的人看向息国人的目光充满了幸灾乐祸。

    这种曲子,不是不能谱,但是清韵盛宴从未有过这种先例,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

    在大殿诡异的安静中,叶辰幽幽睁开眼,寒星般的眼眸淡淡扫过大殿众人:

    “题目总归是要有人答的,清韵盛宴的规矩不能坏。”

    息国众人皆不语。叶辰见状,唇角嘲讽般的轻勾:“那本王亲自点将?”

    这句话,是对息皇说的。

    息皇顿觉一口气堵在心头。自从清韵盛宴举办以来,何曾有过这种情况?这简直是对息国最大的侮辱!

    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叶辰的提议。

    叶辰再次淡淡扫过殿内,目光在苏婳身上停留了片刻。想起渊国那个妖孽说过的话,叶辰难得犹豫起来。

    是试探,还是…

    叶辰又看了苏婳,在心底轻叹。

    一直微低着头的苏婳似乎感觉到叶辰探究的目光,后背一僵,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

    “那位穿着浅紫色软烟罗的世家小姐,请教芳名?”

    叶辰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对于苏婳而言,却宛若惊雷。

    迅速扫过殿中,苏婳暗道一声不妙,今日殿中穿浅紫色软烟罗的竟然只有自己一人!

    感受到殿中人的目光都渐渐汇聚到自己身上,苏婳的内心阴影面积无法用言语形容。

    抚平衣衫上的些许褶皱,苏婳优雅起身。

    “臣女贱名,恐会污了枭王殿下尊耳。”苏婳俯身一礼。

    看着看似毕恭毕敬的苏婳,叶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了附近的内侍一眼,内侍立刻无声的念出苏婳的名字,并知趣的保持半丈的距离。

    待内侍说完,叶辰直起身,一字一顿的说:“苏、婳是么?”

    叶辰寒星般的眼眸闪起点点星光,却又在一瞬间归于沉寂。

    “婳字可是出自《神女赋》的‘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贱名一词,未免辱没了它。”

    “《说文》有言,婳,静好也。臣女可是记仇的很呢,当不得静好,亦不敢当枭王的夸奖。”刻意压低“记仇”二字,苏婳的意思任谁都读的明白。

    听闻苏婳这般针锋相对的话,苏浅在桌子在掩护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这么锋芒毕露。

    叶辰唇角一勾,看了一眼苏婳,继续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呼吸之间,苏婳已心思百转,回忆叶辰出题目说说的话,忽而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挥手示意殿旁伺候的侍女取来素琴,苏婳素手一拨,琴弦一动,如水般的曲子流泄出来…

    不同于叶辰低吟的那曲,苏婳所弹奏的《凤求凰》有几分凄婉,几分悲哀,似杜鹃啼血,让听者有为之落泪的冲动。

    一曲终了,淡淡的忧伤萦绕在大殿里每个人的心头。苏婳依旧低眉顺眼的坐在大殿旁,众人看她的目光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叶辰仔细打量着苏婳,忽然邪肆一笑,登时殿中不少贵女都痴迷的看着他。

    见状,叶辰不悦的蹙眉,浑身冷意更甚,随手将手中的清韵石扔给身旁内侍,问道:

    “曲调哀婉凄楚,何意?”

    “回枭王殿下的话,此《凤求凰》非彼《凤求凰》”苏婳浅浅一笑:

    “臣女此曲乃是《凤囚凰》,囚,困顿也。方才枭王殿下说,传统的曲子过于轻佻,而乐艺大家无法突破,正是因为世人多宥于传统。这不正如囚吗?故臣女心有所感,有所悲鸣。”

    “好!好!好!”这一次的感慨却是息皇发出的,他显然对苏婳的解释极为满意,爽朗大笑:“说吧,你想要什么,朕赏赐给你!”

    苏婳心念一动。

    若论此刻她最想要的,就是进入清韵书院,只叹清韵书院只允许朝中四品官员的子女入读,如今父亲官居五品,自己根本不可能…

    见苏婳犹豫,息皇淡然一笑:“你姑且想着。有奖便有罚,”突然语气严厉一挑:“容旭!”

    下首的容旭闻言心头一跳,慌忙起身行礼。

    息皇的笑容里含了几分冷意:“既然才学不足,就不要丢人现眼!朕看,清韵书院的博渊堂容不下你,你以后就去初心堂吧!”

    清韵书院里,博渊堂是上院,初心堂是下院。这就是把容旭从清韵书院的上院赶到下院去了。

    “谢主隆恩。”

    容旭脸色煞白,跪地谢恩。

    许是心中郁气难平,息皇冷哼了一声:“若有下次,你就不用去清韵书院了!”

    苏婳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微叹。这便是权利,生杀予夺不过呼吸之间。

    看着息皇看过来,苏婳心下一定:“臣女请求进入清韵书院学习。”

    “哦?”息皇话音一转,“以你父亲的官职,你是无法进入清韵书院的,纵然朕给你这个殊荣,你暂时也只能进入初心堂。可还愿意?”

    “臣女愿意!”苏婳坚定说出,目光灼灼。

    息皇大手一挥:“今年清韵书院开课后,你便与清韵书院学子一同听学吧!”

    “臣女多谢圣上。”

    《息国志》载,嘉熙九年元月十二日夜,清韵盛宴之上,息华二国攀比近平。枭王琛难之,户部郎中之女苏婳以一曲《凤求凰》艳惊四座,技压华国。清韵盛宴,息国夺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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