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的山寨,气氛压抑、幽冷。

    李浊坐在议事堂椅子上,面色沉如冰霜,目光如隼,盯着堂下站立的两人。

    这时郑胜、司马歆两人的状况并不好,刘东被两人合力杀死,他们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刘东的惊喊和打斗的动静到底惊动了山寨的其他人。

    进门查看情况的人无不惊恐,刘东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透着绝望和难以置信,郑胜、司马歆两人则一脸轻松的笑着。

    幸好,李浊来得及时。要不然,他们两人就要被愤怒的刘迟省等杀掉以泄愤了。

    之后,他们被带到了这里。

    这两天,李浊很累。

    从刘扬执意带领部分精干袭击青竹岭开始,到行动失败,刘扬失踪,官军搜山。再到高绪、刘东等执意出寨,寨内高层一直争吵不休。最后是到今天晚上,外出探查的人回报,官军于下午撤离了太和山。

    他刚放松了心神,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石特、王向杀死了刘东!

    他们用竹刺刺进了刘东的脖侧,杀死了他。两人拼了命般,杀掉了他。

    简直是不可思议。

    李浊起身,声音沉凝地发问:“刘东与你们相识否?有仇怨否?是为何杀人?还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两人沉默,反正刘东也死了,这里已经没人认识他们,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说?既然如此,杀人者偿命,我若饶恕你们,也不能安抚寨中的人心。”

    两人不言,李浊继续说:“当然了,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一命换一命,刘东一人死。你们中的其中一人偿命就是了。”

    司马歆、郑胜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只要说出对方的身份、或告诉我为什么杀死刘东,你就能活下去。”李浊眼底深邃地探看着两人的表情。

    司马歆摇头道,“二桃杀三士吗?王向,你不会看不出他的主意吧?”

    “李叔不舍得杀我们。我们为什么杀了刘东,他很好奇!还有,他这是想离间我们啊!”郑胜也笑道。

    司马歆点点头,他们之前也商量了杀人后的做法。

    但田宝给他们透漏的消息里,有李浊对刘东并无好感的隐秘。所以,他们杀了刘东,李浊未必会对他们起杀心。

    不过,听完郑胜的话,李浊闭上眼睛,半晌,他猛地睁眼,“杀不杀你们,取决于你们接下来的言行。来人,取纸笔!”

    郑胜、司马歆被人按着,面对面坐下,手里塞了根笔,眼前的书桌上也放了张郑子纸。

    “王向小子,你年纪不过十岁,聪明机智,怎能不珍惜生命呢?”

    紧接着,他转过头去,“还有石特,姑且相信你是郡公之后,但丧命在此,未免也太可惜了。”

    李浊挥手,两名壮汉手持环首长刀走到两人身旁。

    他目光冷凝的说:“不说?那么两人皆死!”

    郑胜看了眼刀手手里的利器,心想李浊要来真的了啊?这不科学。难道是他搞错了?

    “一炷香时间,你们好好想想吧。”李浊重新坐下,等待时间慢慢的流逝。

    司马歆又做回了往日的做派,他笔直地安坐在书桌后,塞到手里的笔被放在了桌上,紧闭着眼,对李浊的话置若罔闻。

    郑胜则坐立不安,事情搞成这样,几乎再无挽回的余地。他们可能真要丧命了,这可怎么办?

    香渐渐燃尽,李浊起身:“我已仁至义尽,两位想明白了吗?”

    郑胜神情严肃的抓起笔,刷刷刷地写起来。司马歆神色震动,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幕。

    “如此甚好,王向小子写了,石特你不写一些吗?”李浊轻笑道。

    这时,一人突然神色慌张地闯进来,“祭酒,不好了,上百人的官军渡过了青云溪,已经逼近山寨了!”

    李浊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但他还是沉稳地说:“看来,官军早已探明山寨的位置,今日撤退就是欲擒故纵之计。不必慌张,紧守寨门就是,走!”

    李浊走出前,又吩咐了一句:“看好他们,待我们击退官军,再拿他们祭旗!”

    “官军来袭?”郑胜无语,来的真是时候,他还有些遗憾呢!

    司马歆走过来拿起郑胜桌上的纸,郑胜尴尬的笑笑,“我就是想再嘲笑他一次,可没出卖你的意思。”

    司马歆默默地放下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郑胜道:“官军来了,我们当然是期待官军获胜,攻破寨门,解救我们喽。”

    司马歆点点头。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阵杀喊声,留在门口看守他们的两人似乎又接到了新的命令匆匆离去。

    郑胜对司马歆道:“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两人结伴出门。这时的乐活寨已是一片混乱,一道道火箭流曳着美丽的尾光,落在乐活寨的房子上、田地里,变成汹涌的火海。

    官军攻势迅猛,但乐活寨中也有条不紊地应对着,除了上去寨墙的壮年男丁,其他老幼、妇女们都被组织起来,或运水救火,或来往搬运各种物资。

    当然,更多的小孩也哭闹了起来。

    郑胜、司马歆在山寨最东侧议事堂的外面,是战火波及不到的地方。出了大堂,两人发现这里最安全,便留在了这里。

    火燃烧着,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天空。从这里望去,百多米外的情景也看得清楚。

    那边战事激烈,似有千军万马而来,撞上了那道薄薄的寨墙。

    这时,郑胜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不要哭了,我们到了。大家进大堂去,明天我们一起去炙鱼。”

    听到这里,郑胜乐了,往那边看去,正是田宝带了很多小孩向这里走来。

    看到郑胜,田宝眼前一亮,“王向,你也在这里啊?”

    郑胜夸奖道:“你很厉害,居然带着他们一起过来了。”

    田宝露出恐惧的表情:“外面来了很多坏人,烧了我们的房子。李叔让我带着他们来这里。没想到你已经到了!”

    郑胜两人也帮他安抚着这些孩子。

    那边的战事一夜不息。这边孩子们情绪平复下来,纷纷在议事堂上沉沉睡去。

    之后,司马歆一直盯着那边的战斗。

    官军一直在攻打,直到第二天清晨,战斗方才停歇。

    郑胜也靠着墙角睡着。等到战事稍停,听着喊杀声入睡的郑胜反而惊醒:“怎么停了?攻进来了?”

    司马歆摇摇头:“他们也不是铁打的身体,一夜强攻,将士必然疲了。”

    确实如此,鸣金收兵后,官军们收拢了伤亡的同伴,他们退往青云溪的西侧,伐掉那里的参天巨树,开始修建营地。乐活寨也开始救治伤员,休息吃饭备战。

    在刚刚立起的帅帐里,顺阳中尉柳旻皱眉听着战损:“死二十九人,伤一百零九人。贼人伤亡者亦百人上下。”

    柳旻对战损比不置可否,开始安排营地的防御。

    这时,一个赤红着眼的驼背老人气急败坏地走进来:“中尉,为何停止进攻?再攻打两个时辰,这寨子必能攻破了!”

    柳旻安排完防御,扭头沉声道:“夏辛,这里是军营。如何安排都由我说了算。”

    夏辛怒吼:“老夫交了军令状,今日必要拿下贼人山寨。一鼓作气、再而衰,连我都明白的道理,你作为主帅难道不明白吗?”

    柳旻转过身去,不再理他,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时帐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柳旻见了,欣然道:“安建,今晨搜索如何?”

    李安建目不斜视,却直直撞了夏辛一个趔趄,他有些黯然地拱手行礼道:“报告将军,昨夜下半夜至今日巳时,青竹岭斥候什、左队搜索南山未有发现。”

    夏辛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柳旻冷哼一声:“老奴想以我战士的鲜血赎其罪过,简直痴心妄想!”

    李安建默然。

    柳旻一声叹息:“郑世子和新野公追踪贼人失踪,这事尚能瞒在一时。就算打破山寨,夏辛这贼也不可饶恕。你大可安心。”

    李安建点点头,他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布帛:“我们找到了这个。”

    柳旻接过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它:“这是?”

    “不是我家世子的,也不是县公的。但我给一些卫士看了,说是很像贼子刘扬那天穿的衣服。”

    柳旻欣喜道:“找到刘扬也好啊!这样吧,我再多调派一队,往你发现的那个方向继续寻找!”

    李安建报完事情,告辞离开。

    柳旻叫住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你若有意从军,今后可来顺阳找我。”

    李安建谢过他,转身回了大营西侧的帐篷。不过,现在这边的帐篷都静悄悄的,里面睡满搜了半夜山林的虎卫营卫士。

    李安建走到帐篷里,万云、郑尚正一起商议事情。

    他们这两天过得极为艰辛,找郑胜的过程就不说了。被他们抓住的夏辛,在被阐明了罪证后,由顺阳王的人带走。

    夏辛求得了再见司马畅一面的机会。夏辛毫不犹豫地把求活道卖了,他知道,司马畅找不回弟弟,也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司马畅对这股贼人也是恨之入骨。他调了一半的亲军,再加上五百郡兵,由中尉柳旻统领,杀向了太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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