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多羁绊,世事苦磨折,快意恩仇事,又能有几人......

    浑浑噩噩人之初,不会吃饭只会哭,七情六欲心头现,谁还记得性本善。

    春生看着走出来的许江楼和张三,穿着气质明显和自己不是一类人,只当是刘二找来的狐朋狗友,攥紧的拳头又爆出几根青筋。

    许江楼摸出了一张银票,五十两,大同钱庄,“拿去给你老父治病吧。”

    春生没接,但是脸上有了几分疑惑,“你们是什么人?”

    “江湖过客。”许江楼道。

    张三见许江楼先拿出了银票,自己有些汗颜,让人姑娘先出手,愧为男儿,本想拿出一百两,又觉不太妥当,于是也掏了五十两和许江楼的并在一处,递给春生。

    春生依旧不接,他老父在背后咳嗽一声,“他们不是坏人。”

    春生犹疑不定,看看张三,又看看许江楼,忽然注意到了许江楼腰上的佩剑,转身把老父放在地上,然后就着两人面前突然一跪,双膝在泥土的地面滑出去半尺多远。

    张三急忙过去相搀。

    春生不肯起来,拉着张三胳膊道:“两位若真是高来高走的江湖侠士,就帮我收拾了那刘二,告慰我娘子在天之灵,银子我一分不要。”

    许江楼拉开了春生,“我们流落江湖,也称不上什么侠士,至于刘二,如果真是他做了坏事,天理循环,神明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巡抚都判了他无罪,哪还有什么神明做主。”春生悲戚道。

    许江楼和张三留下银票走了,没留下什么承诺,春生呆呆的跪在地上,眼神中写满了失望。

    “傻小子,人家就算真去对付刘二会告诉你么。”春生的老爹在墙角咳嗽道,春生闻言,眼睛又明亮了,媳妇不能复生,能报仇就是一件喜事了,可惜刘家家大业大,又有了提防,指望自己亲手报仇怕是无望了。

    想起亲手报仇,又马上想到还有个老爹要养,春生把头耷拉了下去。

    许江楼带着张三出门一打听,知道刘二公子是回了家,两人便真的跟去了,到刘家外面一看,好大的宅子虽不如巡抚大宅那么威严,但别有一番阔气。

    而且处在闹市之中,左右有邻居,前后有家丁,大街上人来人往,明目张胆跳进去肯定不行,江洋大盗都没这么干的。

    两人一前一后,外面兜兜转转一个多时辰,那刘二公子始终没出来。

    许江楼回前头找到张三,“算了,别耽搁了公子的正事,这刘二早晚有人收拾他的。”

    “我还想再等等...”张三道,他这算是第一次干路见不平的事,刚春生在地下跐溜一跪那一幕老在脑海挥之不去,他想用飞剑结果了那个刘二,再用风力逃跑。

    许江楼叹了口气,两人真的又守了一个时辰,刘二没出来,许江楼守着的后门却出来了三个人,为首一个是少林高僧发型的一个汉子,人高马大,头皮比铜镜还亮,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江楼,说道:“姑娘在门前晃了两个时辰了,若是有事请院里一叙,要是没事,那就大道朝天。”

    “金刚拳秦三泰?”许江楼眯着眼睛道。

    “姑娘好眼力,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秦三泰一看这漂亮姑娘认得自己,来了兴致。

    “我哪条道上不用管,金刚拳在江南绿林也是有一号的,想不到却是在这给这个小小米行掌柜看家护院。”许江楼鄙夷的一撇嘴。

    秦三泰一笑:“姑娘误会了,秦某还不至于如此,这米行掌柜刘云生是我表弟,我刚好在这做客,姑娘若是奔着我这表弟来的,有什么冤仇说说,秦某或可代为化解一二。”

    “无冤无仇,不劳费心。”许江楼知道这秦三泰也不好惹,便断了念想,说完拔步离去。

    “姑娘留个芳名呗?”人都走远了,秦三泰兀自在背后喊叫。

    ......

    日头偏西,晚风送来清凉,街市上反而热闹起来,人流如织,鼎沸如潮,春生的痛只是这个大潮中的一朵不起眼的浪花,除了春生自己,顶多也就是知情人茶余饭后的几声叹息。

    许江楼拉走了张三,“别想了,天下间这种事多得很,管不完的,过些日子回到金陵,我会想办法收拾他的。”

    张三不像许江楼久历江湖,见多识广,心胸也没那么宽,这事压在心里,怎么也乐呵不起来,直到跳巡抚院墙时,才收敛心神,摒除了杂念。

    这是巡抚衙门的后院北墙角,一丛花草挡住了两个人的身形。

    张三低声说道:“许姐姐,你就在这,别进去了,等下要是看到我跑你就跟着跑,要是我被捉了,你再想法救我。”

    “不,我得跟你进去,衙门口我比你熟,让你自己找大印,就是没人管让你自己翻都够翻一宿的。”许江楼道。

    张三承认这一点,想起许江楼还冒充过吕婉府里的丫鬟,其实也算此道高手,两人同行,确实更多了几分把握,当下也不逞强,便同意了。

    月黑风高,无星无月,是个阴天,给两人添了助力,小心翼翼的猫着腰往前挪了几步之后,张三一拉许江楼道,“有狗!”

    “在哪!”许江楼手上扣了两枚石子。

    “不用管!等会儿就好。”张三道。

    许江楼挨着张三蹲下,果然须臾之间,就听得几声犬吠,接着就见靠近房屋处起了两个火把,火把下人影晃动。

    狗不知追了什么东西跑了,人又去追狗。

    张三一拉许江楼衣袖,“快走!”

    两人一个内家功夫在身,一个轻功比试天下第一,寻常守卫怎能守住,这一个不留神,张三和许江楼便蹿到了房顶之上。

    这巡抚的宅院也有讲究,前厅是办案的大堂,有两班衙役轮值,后院是随身侍卫的住所,也是十二个时辰灯火不熄,正中间的双排大阁楼才是巡抚和家眷的起居。

    老爷夫人们都是住在阁楼之上,楼下住的都是服侍的丫鬟老妈子。

    许江楼对这个门清,现在两人就是在侍卫们的房顶上,轮值的侍卫追狗去了,两人提气凝神,落脚无声,几个起落便又到了阁楼之上。

    这阁楼很大,前后开门,门前都有走廊,居中一个悬梯通往地下,但是夜晚已经收了起来,只留一个尾巴,地面到阁楼上两丈多高,若不是张三和许江楼这样的高手,等闲盗贼是上不来的。

    身子贴着走廊的墙壁,许江楼对张三道:“官印如天,是当官的命,一般藏印就是三种地方,一是官员随身带着,二是放在公堂让衙役守着,三是自己觅地藏好,用时取出,我们现在只能一样一样的找,希望不是第三种。”

    张三点头,这个他也有所了解,官印一般都是官老爷随身带着,比媳妇看得还紧。

    阁楼上二十多间屋子,现在人还大都没睡,十来间屋子亮着灯,分不清哪里住的是老爷,哪个屋子是小姐,只能是一间间的摸过去。

    没有紧张,只有兴奋,张三找到了做贼的感觉,似乎这暗夜下的活动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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