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搏日蕴秀陪着无念围绕坍塌后的秀才山转悠一圈,他诵读《金刚经》,用佛法封印几个出口,确认再没白鬼出来,三人同行返回。

    元氏一家千恩万谢自不必说,全奔雷城百姓都把三人当做神明一样崇敬膜拜。

    无念在李搏建议下入住驿站,修养几天后,真气恢复,伤势也好了大半。奔雷城吴县令亲自设宴,在县衙为三人庆功致谢。

    席间吴县令频频敬酒,鲍老和周县尉不住夸赞,尤其对李搏,此时已百分百确定他就是西北大都督田御道之子,于是什么“英雄出少年,将门无犬子”、“天生俊才,青出于蓝”、“横扫千军,涤荡群魔”之类,赞不绝口,层出不穷。称呼也从田公子、田少爷升级为田少帅,令李搏不禁飘飘然起来,硬着头皮多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无念开口问道:“吴县令,关于千眼盟之事,诸位大人是何时发现的?”

    吴县令看向周县尉,周县尉搁下酒杯略微思索,答道:“大概半个月前吧。边远山村出现失踪人口,当时还以为是强盗人贩子,后来诉讼越来越多,我们便召集人手盘查,最后确定是邪教所为。我即刻带兵围剿,可出师不利,损失了不少人,这才按照鲍老的意思前往贵寺求援。”

    “是这样。”无念漫应,满脸疑虑。

    李搏道:“无念,老巢都让咱们给剿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无念道:“千眼盟既然和五龙帮联合,不知道有没有把这种召唤邪术传播出去,万一……”

    “哦!”李搏大惊起身,“对啊!之前刁猴儿说他们盟主去和浪飞腾会面,难道是商讨这事?”

    “不好!”吴县令手中筷子吧嗒掉在桌上,“要是不幸被田少帅猜中,五龙帮反贼用邪法召唤白鬼来对抗我帝国军队,那可麻烦大了。周椽!”

    “在。”周县尉立即避席,正容答应。

    “即刻发信,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师,附加两份,一份给郡守栾大人,一份给麟角关的田大帅,快去!”

    “是。”周县尉风一般窜出后院。

    无念道:“召唤白鬼的咒语极难掌握,还要消耗大量生魂精血,短时间内不可能聚集成军,吴大人不必太过心急。”

    吴县令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事关乎到国家气运和天下苍生,绝不可缓。再说早点禀报,也好让陛下和诸位大人们从容计议。”

    无念点头赞叹,“说的也是。”

    李搏问道:“无念,你一直在说召唤,到底是从哪里召唤?”

    日蕴秀也跟着道:“对呀,白鬼是从哪来的?”

    无念道:“魔域。”

    “魔域?”李搏想起煮石以前曾说过宇宙有天界、人间和魔域之分。

    “对,魔域。”无念解释道:“千眼盟通过邪恶仪式,以自身精血为引,以生人魂魄为养料,跨越人间魔域的浩渺鸿沟,把魔物引导过来。你们还记得那些眼球吧,那就是孵化白鬼的容器。”

    日蕴秀回思前景,道:“这么说来,被大巫师蛊惑的那些乡民就是白鬼的养料了。”

    无念点头,在场众人好一阵沉默。

    半晌后师爷鲍老长叹一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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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宴之后,李搏喝多了肚子不舒服回驿站睡觉,谢绝了吴县令在官邸给他们安排的豪华客房。正睡得香忽被日蕴秀叫醒,告知无念要走。

    “什么!这么快?”

    “人家已经走啦。”

    “啊!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李搏提上裤子,鞋都不穿就飞了出去。

    “急什么急呀你!”日蕴秀跺跺脚,赶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风风火火出了大门,把院内马夫和门口站岗的士兵都吓了一跳。

    赶到栈桥时,吴县令安排的船夫正好来接无念。李搏飞上桥头,一把拉住他的手,“你这就要走?”

    无念稍愣,却没有挣脱,微笑道:“是的,临行前师父曾嘱咐小僧早回,可能还有别的任务。所以——田师兄,后会有期了。”眼中也有依依不舍之意。

    李搏酒劲未消,醉颜酡红,过了好一会才稳定情绪,心里奇怪:咦!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从最开始见面就对无念有好感,李搏承认。两人相处虽然只有短短四五天,但年龄相当,一见如故,同生死共患难对抗邪魔,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

    他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和以前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干净得就像太阳月亮蓝天白云,清澈明朗,一目了然。为了帮助素不相识之人,从大夏帝国东南千里迢迢来到西北奔雷城,危难面前不求回报,毫不退缩,外表柔弱腼腆,内心坚定如铁。不止对人,营救一群蝙蝠,奋不顾身,差点连命都丢了。

    李搏不禁想道:如果他也跟我一样生在地球该有多好,一起上学读书,一起打球跑步,一块玩网游。不像这个神瞻世界,没有火车,没有电话,没有聊天软件,整日打打杀杀,刀光剑影,邪恶充斥。唉!我送秀儿到家之后,就得赶回慕云观交代魔剑,然后传送地球考试。无念啊,这一别,多半是后会无期了。

    无念见他眼神迷茫,轻扯他衣服道:“田师兄,人生聚散,自有缘法,不必过分牵挂,请回吧。”

    “就是!”日蕴秀皱着眉,过来使劲拍开李搏的手,“人家有事要走,你干嘛拉着不放?”

    无念指指李搏腰间魔剑,告诫道:“此剑虽然威力不凡,但小僧感觉里面蕴藏着极强的邪恶力量,请田师兄务必小心谨慎。另外,田……”他转身面对日蕴秀,本想喊田少奶奶,可一路看过来,两人真的不像夫妻,况且李搏之前曾喊她妹妹,于是改了口,“田小妹,你两颊上的红纹乃是煞气凝聚,请以后心存慈悲,克制杀意,否则——可能会遭恶报。”

    “乌鸦嘴!”日蕴秀大怒,蝴蝶妆刷的变红,挺胸瞋目道:“我的事我自己不知道?要你说!”

    “秀儿!无念是好心。”李搏急忙止住。

    “无妨。”无念正说着,船夫已在拔锚扬帆,催促启程,只好向两人躬身行礼,“阿弥陀佛,两位保重。”登上木兰舟,站在船头凝望。

    “你也保重。”李搏日蕴秀向他挥手告别。

    黄昏夕阳时,一箭风快,载着小船随波东流,穿过大片芦苇丛进入主河道,无念消瘦的身影越来越小。

    李搏忽然想起那几句熟悉的唐诗: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惟怜一灯影,万里眼中明。”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以前只是泛泛而读,现在终于能体会到其中所包含的情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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