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之大奇,“怎么觉得你转念间就想通了一些事?”

    太平正色道:“多陪父亲一段时间固然紧要,但以他思路执行,亲情上的不舍,远不如日后李姓的再行崛起!我会利用皇兄登基前的有限时间里,抓紧时机与窦贵妃建立好关系,打算将她也拉到翠微寺待上段时间!”

    窦贵妃就是李旦登基后被册封的德妃,李隆基的生母,也是除裴炎之外,李之想将之解救的目标之一。

    此女八年后,因户婢团儿诬告她与皇嗣妃刘氏以厌盛巫蛊诅咒武则天,皇嗣妃刘氏和窦氏在嘉豫殿朝见则天皇帝,既退之后,同时遇害,甚至人们一直都找不到她们的遗体所在。

    听到太平如此说道,他心里即刻有了决断,已经考虑到,让太平适时将此女解救出来,就能与李旦、李隆基之间,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关系了。

    兴庆宫是长安城三大内之一,称为“南内”皇子李旦目前就住在那里,也是李隆基后来做藩王时期的府邸,亦为他成为玄宗后的开元、天宝时代的东土政治中心所在,更是其与爱妃杨玉环长期居住的地方。

    正清文绮堂的最早库房就与兴庆宫一墙之隔,东市、西市门店均与之相距不远,李之对那里还是有些感情的。

    “如此甚好!李旦这两日就会动身启程,你不妨在他临走前见上一面,询问些窦贵妃的身孕问题。”李之说出他的想法。

    “阿耶告知皇兄我们的事,你认为是出于何种目的?”太平伏在他身上问道。

    体味着自己胸前棉柔压迫,李之笑道:“皇上远比我们虑及周全,你没感觉到,李旦会是武后安排你二次婚姻的最佳挡箭牌?”

    太平眼前一亮,却旋即暗淡下来,“那又如何?母后怎会听由他来安排我?岂不是阻断了她的心中打算?”

    “政治联姻,武后将你嫁与武家的可能性最大,她的目的你承认也好,无视也罢,总之她是真的打算将你的未来有所寄托!但抛却李姓一系之外的其他姓氏,也有可令她不可忽视之人。”

    他的话讲到一半,便被太平打断,“你不就是?虽说你也属于李姓一系,但你的存在远远超过武家,若母后能有清醒认知,不会认识不到这一点!”

    李之苦笑道:“别开玩笑了,我倒是想与你光明正大的生孩子,但我的五位夫人怎么办?你的身份做小,还不让满朝文武笑掉大牙?”

    “那该怎么办?我可不想再嫁!嗯?情形不太对,好像目前我已经离开了薛家似的。”

    李之忍住了笑,紧皱眉头道:“我想请你皇兄帮助,给你举办一场假婚姻,但目前行事不明,除了武家外,我着实想不出那一姓氏可以替代!”

    太平的小手心疼的去抚平他双眉间紧蹙,“我们都不着急,有皇兄在,至少有了点眉目不是?到时候大不了我一走了之,躲开一段时间。”

    “也只好暂时这样想了!不过你说的翠微寺避暑圣地是怎么回事?这道理我明白,但还不至于因这个理由,让武后放你离开吧?”

    太平笑道:“那是因为长安地处关中盆地,夏季空气流通不畅,更容易形成闷热的天气,我小的时候就随母亲去过翠微寺避暑,但这个由头不会由我提出来,而是让姑母直接提出陪她。我母亲不大的时候就与她交好,姑母又是我婆婆,母后那里不会反对的!”

    李之心里暗笑,武则天十四岁时就被唐太宗李世民召入宫,封为五品才人,赐号武媚,成为他的嫔妃们之一,她与高宗建立感情,就是在李世民病重期间。

    这一段历史无论李姓还是武姓都忌讳莫深,没有人胆敢讲出来的。

    至于太平所讲的长安的闷热天气,是李之重生之后,感受最深刻的事务之一,他不禁叹道:“长安城的酷夏,普通人还真是难以忍受,等你去了翠微寺,我去山上偷偷找你!”

    身在长安城,唯一逃离夏季热浪侵袭的去处就是郊外各处山区,尤其是那时候的人日常服装,一般是绵、麻或动物皮毛所制,到了夏天也会换上葛布制成的夏装,却因不是正式服装,是不准穿出门的。

    不然,这种夏装纤维虽比绵布粗糙,但轻薄透气,在夏天穿着出门,微风掠体而过,十分清凉。

    古代的建筑为了照顾采光,常常是坐北朝南,但是在炎热的夏季,毒辣的阳光从南面门窗照射进来,无疑让人更添烦扰。

    为了避暑,许多人都会在房间的北面背阴处另开一面窗户,既可以透风,又没有阳光,如果再于窗外种上一丛翠竹,就成了乘凉的绝佳位置。

    长安的有钱人家除了住房之外大多还有自己的园子,只要种上一小片树林,就可以借阴乘凉。

    在盛唐时,长安城富家子弟每至暑伏中,各于林亭内植画柱,以锦绮结为凉棚。

    棚下设坐具,召长安名妓间坐,递相延请,为避暑之会。这个避暑之会大概就是现在夏日狂欢派对的雏形了。

    李之重生后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就是清绮送给他的玉质凉席,睡在上面犹如睡在冰凉的龙鳞上,不但不再炎热,甚至有些寒冷。

    在唐人的想象中,龙鳞是世界上最为寒冷之物,用来制成扇子或者垫子,避暑效果绝佳,但是非常稀有,只有富贵人家才有资格使用,所以这种凉席也被叫做龙鳞席。

    “你不用偷偷的去,我想办法在山上隐秘处置办一套房,你可要多去陪陪我!”太平赖在他身上,声若呢喃。

    “薛绍不跟你回去?”李之追问。

    “他就是随了去,也只会在各个世家子聚集之地,显摆他那些宝贝。我甚至怀疑,就是跟你睡在他隔壁,他也不会觉察出来,那个人的心思很奇怪,从不关注一切活着的东西,只对古玩意有偏好,一副古画,他能呆呆立在那里看上两个时辰!”太平不满地揪着锦被一角。

    “你这想法有些邪恶啊,偷了他的女人,还想着当着他面?”

    “你这不叫偷,何况也不能怪你,是我主动找上门来的,因为跟他早没有了感情!翠微寺避暑,乃是薛家传统,我嫁过去一年半多了,经历了两个酷夏,他就没有一次陪过我!”

    她这话是当时长安城夏日的一大特色,凉具购置齐备,高卧在北窗之下,还是觉得酷热难耐,那就需要考虑逃离家中,去更凉快的地方避暑。

    一般官员和百姓会到海拔较高、植被茂密的山上躲避高温,这时候山中的各个寺庙就成了热门的避暑景点。

    像是明王府就是去往东诸山,长安周围群山环绕,自然除此之外也有不少避暑胜地,那里均是权贵人家或文人雅士常去避暑的场所。

    如果嫌郊外山中路途遥远,就可以选择长安城南的翠微寺或慈恩寺,翠微寺并非佛家专属驻地,而是另有名副其实的道观,道教宫庙称“观”而不称“寺”或者“庙”,与道教夜观天象的传统或许有最为直接的关联。

    翠微寺只是长安城固有的叫法,其后山一隅,有一座翠微观,就是太平的婆婆常去之地,因前者为唐太宗的行宫,翠微观冠上翠微二字,也是被迎合皇家御用。

    李之去过慈恩寺,那里虽然地势不高,但是临近曲江,寺里遍植古松修竹,松风竹韵到处,正可荡涤烦热。

    再加上寺内高耸着慈恩寺塔,游人既可以借塔阴乘凉,也可以登塔顶浴风,算是长安城里除了皇宫外最适合避暑的地方了。

    唐人热衷于去寺院避暑,除了山寺海拔高,寺中植被茂盛之外,还因为佛教讲究四大皆空,鼓励人将肉体的痛苦视作虚无。

    那时的人们以为,如果能够按照佛教的理想修行,达致内心平和,自然就能不畏暑热。

    根据此时,二人策划了好久,包括如何事先游说李旦,再请窦贵妃上山,太平心里清楚,若李之的指点与自己心头想象相符合,自己将来在宫中的地位,还真是不亚于皇太后。

    这要是李旦的三子能够未来登基坐殿,她仅需围绕着那个孩子从小爱护到大,同时还可躲开大部分宫内争斗,无疑李之为她指点出一条最简捷的发达之路。

    听过太平的感慨,李之只是笑,这个李令月可是心思灵动得很,总会乘你一时不查,便拐着弯的问出她心里的疑问。

    关乎于大唐走势,有些话他根本无法,因为那些牵扯到很繁琐的诸多人或事,他深知言多必失的漏洞,只好每每装出一种高人姿态,却不想正因为此,才使得太平公主对他更是膜拜到无以复加。

    返回正清文绮堂,已是傍晚,索性两人直接在功德林酒楼开了一个房间,另外吩咐酒楼里的伙计,前往几十步之外的店内,去招呼离其等人赶过来用餐。

    二人反复折腾了几次,原本李之以为太平会很疲乏,结果直到此时仍生龙活虎。

    众人来到之前,太平向他讨要益寿丹,说是赠给城阳公主。

    李之取出来,另递给她几枚经由益寿丹改制的驻颜丹,“这些驻颜丹目前我已能自行炼制,今后你就拿着它来聚养自己的势力,不过具体什么人需要和我通通气,这东西价值很昂贵,炼制不易,我可不想它落入武家什么人手里!”

    太平:“这些道理我明白,第一颗我就赠与窦贵妃,若皇兄能够上位,此人很有可能仅排在刘皇后之后。”

    刘皇后就是前面所说的皇嗣妃刘氏,她和和德妃窦氏被武则天秘密杀害,听闻如此一说,李之立刻重视起来:“多送一颗,据说刘氏与窦氏关系极好,一说她们之间情同姐妹,你是李旦的妹妹,没有如此听闻?”

    太平摇摇头,“便是太子门下我也绝少登门,不是自己不想,而是母亲有意让我不要过多接触到其家人!”

    李之叹了一声,这位武后的防人之心还真是了得,这般细碎的皇室间正常的人际往来,也能与她未来的霸权之路联系起来。

    、

    刘氏乃日后的肃明皇后,他不能透露给太平太多,只能通过此法,提前将她与未来的二人关系维系起来。

    对于此他有绝大信心,太平仅是服用了一枚驻颜丹,如今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一如十五、六岁一般纯嫩,刘氏与窦氏还不视为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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