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梁宇急匆匆的离开了营寨,临走的时候,还在营寨中放了把火。将各种物资烧了个精光。他们前脚刚刚走,后脚革命军的骑兵就追了过来。而这时候,这座营寨也已经变成了一座空营——营中的辅兵和步兵们在左梁宇逃走后,便立刻自行逃散了。

    带着轻骑兵的黄过望着营地中的火焰想:“这火才刚刚烧起来,左梁宇他们应该还没走远,不过这火也才刚刚烧起来,应该还有不少东西没烧掉。”

    黄过的任务是跟住左梁宇,不能失去了他的踪迹,但并不包括和左梁宇战斗。因为黄过手下的骑兵,无论是装备还是马战的技术,都是比不上左梁宇的那些家丁的。而左梁宇的军营里,肯定还有不少的值钱玩意儿,若是就这么被烧掉了,实在是可惜。于是黄过稍微想了想,便下令将自己的骑兵一分为二,留下一半由义子黄来亨带着救火抢东西,另一半跟着他继续追踪左梁宇。

    就这样黄过带着五百骑兵又追了一段,远远地便看到那边有烟尘升起,黄过估计这一定是逃走的左梁宇所部,便朝着那边追了过去。又追了三十多里,在漫天的黄尘中,隐隐约约的便看到了一些骑兵的影子。黄过便下令再追近一点,却没想到,随着他们越追越近,那滚滚的烟尘竟然突然变淡了。

    黄过心中叫了一声“不好”,又追了一段,果然看到地上丢着一些树枝丫,这显然是有人用马拖着这些东西奔跑,好扬起灰尘,冒充大队人马。黄过再往前面看去,就看见远远地有几十个骑兵正在加速逃走。

    知道自己上了当,黄过从马上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这些狗东西!”接着他便又转过头对众人道:“咱们回去再找。”

    ……

    却说黄来亨带着几百个骑兵下马救火。只是这临时营地中也没有什么水源,附近倒是有条河,但是这条河隔着有点远,跑一趟要不少时间。若是挑水做饭倒是没啥问题,但要是救火,那确实绝对来不及。所以黄来亨也不考虑扑灭大火了,只是一心一意的抢些东西出来。要说这军营中留下的好东西还真不少。比如说原本留在营地中的那些战兵,虽然都已经逃走了,但是他们将铠甲呀,武器呀什么的都留了下来。虽然不多,但铠甲也有不少。除此之外,还有粮食,还有其他的各色兵器,藤牌,车辆,让黄来亨忙得喘不过气。眼看着铠甲抢出来了,刀枪抢出来了,秀才娘子的宁式床也……不对,最后这样是没有的。总之就是黄来亨正忙着呢,突然就刮起了一股大风。正所谓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这阵风一吹过来,军营中的火焰顿时便腾起了一两丈高。火星子四散飘飞落得到处都是,原本没有烧起来的那些营帐也跟着烧了起来。黄来亨四面望望,发现四面都在冒烟冒火了,虽然火焰最高的地方距离他还有些远,但那滚滚而来的热浪已经让他的脸皮有点烫得疼了。

    黄来亨知道,不能再在这里抢东西了,用不了一会儿工夫,这军营中四面都要烧起来,再不出去,就要被困在大火中了。

    “快退回去,快退出去!”黄来亨大喊道。

    只是周围火焰燃烧的呼呼声,各种着火的东西爆开来的噼噼剥剥的声音都个不停。黄来亨虽然一向嗓门大,但是如今他的喊声却完全压不住这些声音。好在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哨子。在军中,使用各种能发出声音的玩意儿来传递军令是很常见的手段,比如鼓呀,锣呀,还有号角。而在革命军中,还有一样常见的用来传递命令的东西便是哨子。哨子声音清越,穿透力强,即使在嘈杂中也很容易听到。而且,还非常容易吹出各种节奏变化,便于传递命令。

    黄来亨赶紧拿起哨子,塞进嘴里,一边不停的吹着两短一长,一边牵着马就往外退。或是起得很快,黄来亨的头发都被烧焦了一些。等到退出来了,他让其他人报了报数字,人倒是一个都没少,但是马却少了一匹。一问,却是骑兵张波的马丢在火场里面了。

    “张波,你小子能耐呀!当骑兵的,把马弄丢了!”黄来亨斜着眼睛看着张波,冷笑道。

    “当时,突然有个木台子倒了下来,那个马就惊了。我一时没拉住,就跑了。”张波很委屈的回答道。

    “大家的马都没惊,就你的惊?”黄来亨其实知道,他的骑兵坐下的马很多都是刚刚缴获过来的,骑兵和马匹之间并不是很熟悉,自然更谈不上相互信任什么的,出了这种情况,其实也只能说是倒霉,其实张波的过错倒是很有限。但是黄来亨刚刚搬出来的不少东西,又重新被大火卷进去了,(为了尽可能多的抢一些出来,很多东西他没搬太远,结果,大凤一起,这些东西中有不少又被卷进去了。)此时一看,还丢了一匹马,难免心情不好,所以就有了这么一句。

    “将军,我进去把它找出来。”张波涨红了脸道。

    “得,别说傻话。”黄来亨道,“你看那火,那是还能进去的?如今无非是你丢了一匹马,你要傻不拉几的跑进去了,那就不光是你要丢一匹马了,那是老子要丢人了!趁早少说这种蠢话。你要是觉得丢了马对不起老子,一会儿我们还要去追赶左梁宇,等追上了,你小子有本事再抢一匹马回来。”

    见东西如今也抢不出来了,黄来亨便留下几个人看着抢出来的一点东西,让其他人上马,跟着他往南边去追赶左梁宇。

    黄来亨一路追了下去,又追了一个时辰,黄来亨紧赶慢赶,却也没赶上他义父。如今,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这天是下弦月。上半夜没有月亮,只要太阳一落下去,周围顿时便是一片漆黑。

    革命军有不少在这样的黑夜中行军的经验。赶在太阳落下去之前,黄来亨便让大家都下了马,又拿出了绳子,让大家都用手拉着绳子,以避免在黑夜中走散了。

    太阳的余晖渐渐地消失了,周围迅速的黑了下来。虽然天空中立刻亮起了无数的星星,但是这点微弱的光芒,也不足以照亮四周,整个大地依旧是黑沉沉的,有如沉睡的大海。不过有了星星,辨认方向倒是相对容易,大家便都一起高一脚低一脚的继续向南。

    就这样走一阵,歇一阵,歇一阵,走一阵的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月亮便渐渐地升起来了。借着微微的月光,黄来亨向着四面望了望,想要看看自己手下有掉队的没有。然而他的身上立刻就冒出了一阵冷汗。

    在他周围的人并没有变少,反而是变多了不少。就在刚才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和他的那几百骑兵,竟然莫名其妙地就走到了另一大群骑兵当中!

    借着微弱的月光,黄来亨细细的观察了一下,那些骑兵身上的衣服虽然和大家都差不多(无论是官军,还是革命军,他们的战兵的军装其实差别都不大。这是因为革命军的战兵的军装其实都是源自缴获,只是官军的军服色调上比较一致,而革命军呢,为了便于识别而在脖子上为了一条白布围巾而已),但他还是迅速的认出来了,这些多出来的骑兵,都是官军的骑兵——却原来他在黑暗中一阵追赶之后,莫名其妙的居然追到官军当中来了。

    如今月亮已经出来了,而且还在越升越高,也越来越亮。眼下官军还没有发现自己这些人是混进来的,但是一会儿之后,肯定能看出来。这些官军都是左梁宇的家丁,轮到战力,远在自己这些人之上,到那时候,自己这些人肯定是死路一条。如今月亮出来了,想要无声无息的退出去,也肯定是来不及了。

    黄来亨浑身颤抖,在恐惧中,他突然想起了玄逸给他们讲过的一位先代名将——苏烈苏定方的故事。当年苏烈随同一代军神李靖夜袭突厥,将突厥主力击溃。在此后的追击中,苏烈带着两百多个骑兵,遇到夜雾,迷失方向,居然稀里糊涂的一直行进到了突厥王帐附近,大雾突然散去,苏烈来不及撤退,便趁着突厥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首先下手杀人放火。突厥新败,正是人心惶惶,这时候突然又在大雾中遭到袭击,顿时乱成一团。突厥可汗带着少数亲卫逃走,然后迎头装上从另一边围上来的大将张宝相率领的唐军主力,结果被生擒。

    想到这个故事,黄来亨便压住心中的恐惧,他一手慢慢地伸过去,握住了刀柄,另一只手悄悄地将绳子有节奏的拉了几下,向其他士兵发出警戒的信号。然后他猛地拔出刀来,一刀刺进他旁边的一个官军的肋下,同时大喊道:“休要走了左梁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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