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黄来亨的一声大喊,跟随他的骑兵便都拔出刀来,朝着四面的官军砍杀过去。如果是正常的战场上,黄来亨这么三四百人,对上左梁宇一千多的家丁,对冲个一两次,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若是在白天,哪怕是偷袭,左梁宇的一千多家丁也可以轻松地把黄来亨的这三四百人杀个片甲不留,而且自身的伤亡不会超过五十。但是如今却是黑夜,战斗爆发的地方还是在自己的队列当中。此时大家逃了一整日,本来就疲惫不堪,刚刚放松点,突然从自己身边就冒出了贼军,而且黑暗中只听到喊杀声,兵刃砍人的声音,惨叫声响成一片,也不知道有多少贼人。大家的脑子里都立刻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坏了,中了埋伏了!”

    黑暗之中,分辨敌我颇是不便。而且为了跑得快,左梁宇和他的那些家丁们都没有披甲。所以谁都经不起一刀。混乱之中,刀子可要比嘴巴快多了,若是先用嘴巴去盘问,只怕身上都要被插上五六刀了。所以,大家的做法便都是只要谁敢靠到自己身边来,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砍了再说。于是整个队伍先是乱七八糟的杀成了一团。接着便轰然四散。

    袭击发生的时候,左梁宇便知道大事不妙。这种黑夜中的混战,最是凶险。大家乱砍一气,也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自己人砍死了自己人的事情,便是他,若是还陷在这混战中,说不定,一不留神,就会被自己的亲卫给砍了呢。况且突然受到袭击,他也很担心,贼军还有更多的埋伏。

    所以左梁宇当机立断,便带着身边的一些亲卫首先跑了,一边跑,一边还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休要走了左梁宇”,“左梁宇死了”之类的东西。接着他就又听到马蹄声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很多人打的是左梁宇一样的主意。

    这时候天上突然飘来了一朵云彩,正好将月亮遮住了,于是一瞬间,周围又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黄来亨刚刚砍翻了一个对手,正要朝着另一个对手冲过去,结果周围却突然黑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黄来亨吓了一跳,知道这样的完全看不见的黑暗中,留在这里无比凶险,便也顾不得其他的了,便催动战马,盲目的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跑了一会儿听听身边似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便停住了马,但却依旧将刀握在手中警戒着。

    又过了好一阵子,天上的那片云才算是慢慢的飘远了,月亮又漏了出来。黄来亨赶忙向四面望了望,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狗日的,”黄来亨骂道,“刚才我还骂张波那小子丢了马。一转眼,老子就丢人了,把好几百人都丢了。真是……丢人丢大了。”

    此时和黄来亨一样感叹自己丢人丢大了的却还有左梁宇。月亮出来后,左梁宇左右一看,身边却已经只剩下二十多号人了。

    不过左梁宇的表现却和黄来亨不一样,他先是把身边的人数了数,然后道:“听说当初黄自得在潼关吃了败仗之后,身边便只剩下十八个人。如今算算,老子身边还有二十二个人,足足比黄自得多了四个,你们说老子能不能像黄自得那样东山再起?”

    周围还跟着他的二十来个家丁还有部将便一起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帅自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左梁宇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又道:“咱们先歇歇,等天亮了,看看还能找回来多少兄弟。”

    ……

    等到天亮之后,黄来亨花了好大力气,算是找回来了一百多人,其他的人要么死在混战中了,要么,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倒是找到张波的时候,却发现他一个人,骑着一匹马,手里还牵着三匹马。一见到黄来亨,张波便满脸喜色的迎上来道:“小将军,小将军,我找到三匹马了。”

    “这三匹马的原主人,都是被你砍了的?”黄来亨很有些惊讶。

    “哪能呢?”张波道,“昨晚上属下的刀,插进第一个官军的肚子的时候就被卡住了,然后那把刀就掉了。然后月亮就被云遮住了,然后等月亮一出来,属下就看到这几匹马了。”

    黄来亨听了,便叹道:“你个兔崽子运气倒是好。昨晚上那么凶险,你连刀都没有了,居然啥事都没有,还弄到了三匹马!你是福将呀!说起来,你如今倒是不丢马了,倒是老子,唉,昨晚上乱七八糟的一通乱打之后,如今才找到百来人而已。老子这回丢人可算是丢的多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再说其他兄弟也未见得就是死了,多半是散了,还能找回来的。而且小将军带着几百人,打崩了左梁宇一千多家丁。这个战绩,那真是古往今来都没几个能比的……”张波却这样道。

    “屁,古往今来,比这个厉害的多了去了。”黄来亨撇了撇嘴,“你是不知道当年苏定方……”

    在另一边,左梁宇却不敢和黄来亨一样在原地长时间的收拢部队。因为他知道,再待下去,黄自得贼军就追过来了。所以他便直接往南边去了,只是在往南边去的路上,不断地遇到一些昨晚跑散了的兵马,这么走了半日,倒也收拢起了一百多人。另外,跑散了的丁启睿居然也跑回来了。左梁宇知道,昨晚上的混战中,士兵死伤肯定不小,但更多的多半是走散了。若是贼军不紧追不舍,继续围攻开封,那多半还能跑出不少人来。

    左梁宇决定,明天到了尉氏县稍作休息,看看有多少人能跑回来。

    “若是能回来一千人,那我大概还站得住脚。”左梁宇这样想着。

    又奔走了一整天之后,左梁宇带着百来人到了尉氏县。此前尉氏县就曾经被黄自得攻克过,知县大老爷见城守不住了,便自己上吊了。不过黄自得并未破坏尉氏县的城门和城墙,反正这不过一丈多高的城墙,对于革命军来说,也没啥大的阻碍。结果革命军退走后,当地的乡绅们回来,便请一位退职在家的老县令牵头,带着一群民军,将这县城重新守了起来。谁知左梁宇带着军队北上“讨贼”的时候,却正好从这里经过。便顺手把尉氏县又抢了一遍。而且左梁宇和黄自得不一样,黄自得如今有了野望,要做“仁君”,要“吊民伐罪”、“解民倒悬”,所以抢劫的时候,基本上只抢官府库房里面东西,或者是问乡绅们借用,而且还开借条。但是左梁宇可不一样了,正所谓“贼来如梳,兵来如篦”。这守城的乡绅们自然不敢放左梁宇进来。左梁宇便污蔑他们通贼,然后带兵打了进去,将尉氏县劫掠一空,屠戮一空。如今左梁宇重新回到尉氏县,尉氏县的城门依然敞开着,街道上到处都是正在腐烂发臭的尸体和哇哇乱叫的乌鸦。左梁宇在城中停了下来,将身边的百多个骑兵,留了十来个在身边,其余的都散出去,往四面,尤其是往北边去找跑散了的人,并充当警戒。

    将这些人派了出去,左梁宇便在城楼的门槛上坐下来,背靠着门沿,打起了盹儿。丁启睿也顾不得形象,同样跨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沿打瞌睡。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派出去的骑兵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一些,他们也带回来了更多的人,如今左梁宇身边的骑兵人数也增加到了一百五十以上。左梁宇点了点数,发现除了新找过来了,刚才派出去的人当中,还有两个人没有回来。左梁宇便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却见两个骑兵打着马从北边飞跑而来。

    一看到他们飞跑而来的样子,左梁宇便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在昨晚的混乱中,左梁宇丢失了几乎所有的背着大豆的驮马。所以他们的马匹的持久力是没有保证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不是有紧急的事情,大家都不会像这样放马飞奔的。

    两人到了城门下面下了马,腾腾腾地登上城来,一见到左梁宇便叩拜道:“大帅,贼军全军都南下了!”

    左梁宇和丁启睿听了这话,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左梁宇赶忙问道:“你说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那两个骑兵便回答道:“大帅,我们两人往北边去,突然看到前面尘埃漫天,像是有大部队在行军的样子。我们便找了个小树林,躲在里面看。等了一会儿,就看到贼军的大部队朝着这边过来了,无边无沿的,至少好几万人,可能还要更多。我们不敢多看,便飞马回来报信。”

    “贼军没发现你们?”左梁宇又问道。

    “有几个贼军侦骑发现我们了。不过他们没追上我们。”

    丁启睿脸色惨白的道:“左将军,你说,你说他们打算往哪里去?”

    “怕是要往湖广去。”左梁宇想了想回答道,“安徽那边还有官军,而且安徽有什么?只有湖广,真是……”

    只是这时候也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贼军既然南下了,那自然要赶紧跑呀。要不然,只怕用不了多久,贼军的骑兵就要来了。

    “立刻上马,往南边去。”左梁宇道,“今天咱们玩命的往回跑,把马跑死了,我们也要比贼人先回到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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