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克昊醒来的时候,他一个人睡在山庙里,五鬼——笑面鬼以及高矮胖瘦四鬼都不见了。五鬼争夺掌门人的事情,他不清楚是自己亲身经历过还是做了一场梦。他在山庙里四处查看,里面有各种瓜果,似乎被什么东西啃过,莫不是笑面鬼举办鬼宴后留下的痕迹?山庙里有一尊神像,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的确确是关公关云长,看来笑面鬼等人的确祭拜过关公,他经历的那些事情是真实的。

    走出山庙,胡克昊想找人打听贫困生孙隆的家怎么走。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鸟雀的啁啾,并没有人影。路边的野草疯长,山路几乎全被覆盖。胡克昊顺着山路往下走了一段路,听见前方传来锯树子的声音。

    胡克昊逐渐靠近,那声音停了下来。他看见树林里有两个人站在一棵柏树面前望着他。他们手上拿着弯刀和锯子,正在伐木。胡克昊知道,在农村有的树子是不能随便乱砍的。很多年以前,如果要砍山坡上的柏树,需要向村里面申请,获得批准后才能砍伐,否则就要罚款。其他的树子,比如洋槐树及桐子树,管理没有那么严格,砍伐起来更加自由。胡克昊不知道村里面对树木的管理现在是什么政策,至少应该是不允许随便砍伐的。

    砍树子的这两人贼眉贼眼的,看见胡克昊以后,做贼心虚,停止砍伐,观察动静。胡克昊知道,农村里也有专门偷树子的贼,他们开着车,到那些偏僻的山林砍树,然后卖给别人。胡克昊担心这两个人是偷树子的贼,想尽快避开他们,但又想向他们问路,壮起胆子朝他们走去。

    “大叔,请问这个地方是哪里?去孙家湾怎么走?”胡克昊问道。

    “我们就是孙家湾的人,你要找谁?”砍树人问道。

    “我要到孙加礼家里去。”胡克昊说道。这孙加礼正是贫困生孙隆的父亲。

    “真巧!我们在帮孙加礼家砍树,这是他家的山林。他家房屋的檩子坏了,需要更换。”砍树人说道。

    “需要帮忙吗?”胡克昊问道。

    “行,来帮我拉一下锯子,我的胳臂都酸了。”

    胡克昊替下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拉起了锯子。锯末不断地从锯口处冒出来,胡克昊拉了几十下,那柏树快要断了。他们停了下来,砍树人对准一个方向,双手推动树干,只听“夸”的一声响,柏树倒了下去,只留下平整的锯面和附在上面的一截树皮。

    砍树人挥动弯刀,将柏树枝丫砍了下来,只剩下数米长的树干,上面长着好些疙疤。柏树丫可以用来当柴火煮饭,也可以用来熏腊肉,树干要抬回去换檩子。他们一共砍了两颗柏树,要换掉孙加礼家坏掉的两根檩子。砍树人从地上抓起几把泥土抹在白森森的树根锯面上,又盖上枯枝败叶,他说这样就可以掩盖痕迹,让别人不知道这里的柏树已被砍伐,这样可以减少罚款的风险。

    山下就是孙加礼的家,胡克昊帮着砍树人抬树子。幸好路程不远,他们三人抬起来很轻松,来回两次就把柏树抬回了孙家。

    胡克昊向孙加礼说明了来意,也把U市理工大学的工作证拿给他看。这年月骗子太多,有的冒充政府官员前来行骗,还有的高智商骗子会冒充中央机关工作人员骗人。孙加礼查看了胡克昊的工作证,还是有点怀疑。没办法,胡克昊又给孙加礼讲了一些关于孙隆的生活与学习琐事,孙加礼才完全相信。

    “真是不好意思,冒犯之处请多谅解。我上街赶场,遇到了好几个骗子,我不得不时常提防。”孙加礼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随时提高警惕性是对的。”胡克昊仔细打量着孙加礼的房屋。这是一间砖房,修建于上个世纪80年代,至今已有三十年的历史。屋顶盖的是瓦,上面铺着一层枯黄的竹叶,瓦片上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院坝里有一个带顶的竹笼,里面撒了许多粮食,有谷子、小麦和玉米,还有一个破碗,里面装着水。孙加礼说这是喂鸡的地方。家里喂养的鸡,白天有时关进院坝里的鸡笼喂食,晚上关进鸡圈。鸡圈在室内,可以防止偷鸡贼偷鸡。

    孙加礼指着屋顶,说道:“这两根檩子断了好几天了,随时都有垮塌的可能,我们这几天晚上睡觉都不踏实。村子里年轻人很少,砍这两根柏树很不容易。”

    两个砍树人把柏树放在院坝里,对孙加礼说道:“老哥子,今天你家里有客人,明天再来拆房顶,换檩子。依我的意见,你家的瓦都应该翻一遍,好多地方都有洞,要漏雨。”

    “我早就准备翻房子了,好多檩子椽子都朽了,人站上去很危险。先把这两根檩子换了再说,到时翻房子还要请你们帮忙。”孙加礼说道。

    “没问题,我们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有啥子事情叫一声就是。”砍树人接过孙加礼递过来的烟,抽了几口,就要回家。

    “哥老官,就在这里吃饭。”孙加礼说道。

    “改日再来吧,我们是两个老大粗,不能在这里影响胡老师工作。”任凭孙加礼和胡克昊怎么挽留,两位砍树人执意不肯留下吃饭,只好随他们去。

    据胡克昊了解,孙加礼并没有在成都做生意,而是经熟人介绍在成都帮一家工地守门。上个月他的岗位被别人顶替了,于是回到家里务农,偶尔打点零工。工地的守门人工作比较轻松,虽然工资并不高,但仍有很多人在争夺。没办法,孙加礼的关系还不够硬,所以职位被别人给夺走了。孙加礼的老婆在家里种庄稼,没有外出,她这辈子几乎就没有出过县城,就在附近乡镇打转转。

    孙加礼家庭负担很重,既要赡养多病的八十多高龄老母亲,又要供养儿子孙隆上大学。孙隆每个月生活费三百元,偶尔去做一点兼职,在物价飞涨的经济环境下,勉强能够生活下去。胡克昊通过此次家访和调研,判断孙隆的确是贫困生,看来检举他的那些谣言并不可信。也许是孙隆得罪了某些同学,也许是某些同学也想得到贫困生助学金,所以去揭发他。

    胡克昊去查看孙家的猪圈,里面一头猪也没有,他感到有些冷清。胡克昊小时候,他家一直在养猪,他也经常去山坡上、田野中打猪草,每年家里都要杀年猪,有腊肉吃。他父亲给他说:“穷不丢书,富不丢猪。”——这有点“耕读传家”的意味。胡克昊看着空空的猪圈,问道:“你家为什么不养猪?”

    “我也想养猪,但是养猪就要喂粮食、喂饲料,除去成本,根本就赚不了钱,这是其一。其二,不晓得是哪些专家说了,养猪要污染环境,叫农户不要养猪。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没精力伺候猪,所以就不养了,养点鸡鸭轻松一些。”孙加礼说道。

    胡克昊听了,唏嘘不已。他曾经煮过潲,喂过猪,对猪怀有深厚的感情。农户的猪圈里没有猪,他始终感觉少了一点什么。据专家推测,农村里不仅少了猪,人也会逐渐减少,以后的农村不知如何发展,哪里去寻找人们的乡村记忆和乡村情怀?——比如金黄色的油菜花、村边的古井、故乡的老树、圈里的肥猪、麦田与稻田、高高的谷堆,还有妈妈讲的那些过去的事情……有瞿希贤、管桦歌曲《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为证: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那时候妈妈没有土地

    全部生活都在两只手上

    汗水流在地主火热的田野里

    妈妈却吃着野菜和谷糠

    冬天的风雪狼一样嚎叫

    妈妈却穿着破烂的单衣裳

    她去给地主缝一件狐皮长袍

    又冷又饿跌倒在雪地上

    经过了多少苦难的岁月

    妈妈才盼到今天的好光景……

    胡克昊在孙加礼家吃了饭,吃的都是那些熟悉的食物和熟悉的味道,食材没有农药,纯天然有机食品。家访结束,胡克昊准备去乡上的宾馆住一晚上,明日再赶班车和火车回U市理工大学。孙加礼热情好客,邀请胡克浩留宿一晚,他就不客气地住了下来。

    到了半夜,孙加礼的老婆突然肚子疼,孙加礼拿出一些偏方给她吃,吃了不见效,只好叫医生。这里归三河乡管辖,乡里有一家医院,但是离孙家湾较远,将病人送去乡医院不方便,请乡医院的医生出诊也很麻烦。孙加礼说最好是去请村里的赤脚医生陈医生,他经常走村串户给病人看病。考虑到孙加礼年纪很大,走夜路不方便,还要照看病人,胡克昊自告奋勇去请陈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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