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说林上人这里,太傅张世杰、丞相陆秀夫、兵马总管周文英,带着亲兵卫队,踏过跳板,回到神秘的影子海鳅船,这些影子海鳅船,看起来一模一样,而且样子看起来很破旧,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三巨头回到影子海鳅船,对着林上人拱拱手,张世杰就说:

    “林上人,陛下安危关乎社稷,恕老夫不恭之罪。”

    话音未落,只见影子海鳅船虽然船帆已经被丢进海里,但是桨叶划动起来,整齐划一,很快速度就加上去,向着游船方向动起来。

    林夕站在甲板上,拱手而已。

    等到影子海鳅船不过十几息,已经离开十个船身位,不禁又一次为古人的智慧所折服,原来,三巨头敢于追击元兵奸细,是有底气的,想来哪些桨手必然是不凡吧。

    这时候,涂熙走上来,说:

    “上人,我曾经听马德尚念叨,军中有些快船,专门油漆,油漆里面添加砒霜,贝壳就不太会生长在船底,这样船的速度就跟新船一样。

    有的新船比用久了的船,速度要快一半。

    还有,桨手所用,力量比寻常人大一倍,用的桨叶,也都是好桨叶,操练格外严格,能比寻常的船快上一两成,耐力又好,若是桨手数量多,使用双倍桨手,那么持久性上也会大许多,只是划桨的舱底需要专门加工,做多加到三倍。

    军中禁卫、皇城司、內侍省,外面多有不知道内情的,还有各地各卫的水军,故而,太傅、丞相、总管有一些秘密手段,实属正常。”

    林夕问:“你觉得,他们能够追上两艘游艇吗?”

    涂熙才想了想,回答说:“回上人的话,我虽然现在也在水军,不过实在来说,是步军,船这种东西,变化太多,太大,说不好,如果游艇上人数少,或者军士力量太小,跑得过普通的海鳅船。”

    林夕说:“那就是说,如果他们也是精锐,游船会比海鳅船快?”

    涂熙才说:“下官不敢妄加揣测。”

    林夕说“”跟我先回舱室,让弟兄们起锚,换个地方先。”

    回到了舱室,林夕让慧娘把舱门关上,然后对涂熙才说:“见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涂熙才说:“谨遵上人均令!”

    林夕说:“柳柳大姐,请太后、陛下。”

    柳柳大姐微微福了一福,迈开小莲步,就像飘过去一样,掀开了内室的门帘,接着,杨太后穿着普通宫女的服色,小皇帝穿着小內侍的衣服,脸色古怪地走了出来。

    林夕率先做到条桌,说道:“上茶”

    涂熙才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慧娘用眼睛严厉地看着涂熙才,并且拍了一下涂熙才的手臂,涂熙才终于控制住了声音,用手指指点点,最后安静了下来。

    杨太后微微欠了欠身,开口道:“上人机敏,果然非凡,爱家谢过了。”

    林夕略略点点头:“太后,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涂熙才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上人,您怎么知道,知道哪些是坏人,而且,而且怎么把太后、皇帝变回来的。”

    这个话一出,杨太后噗嗤一下笑了,接着全舱室内,都隐隐笑声荡漾着。

    小皇帝也开口道:“上人,昺也甚是好奇,如何一眼洞穿阴谋,又能够提前安排如此巧妙?”

    林夕说:“这个问题你可难住我了,如果我早先真的能够知道,就让周总管把他们抓起来了。我确实感觉有些多,但是做出这个准备的原因,是他们来的人很匆忙,但是故事太合理了,太完美了,所以,要不然就是假的,要不然就是巧合,巧合不太可能,那么假的就很可能。

    既然是假的,那么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底牌有多少?

    但是既然对方这么有把握,肯定是不少。

    那么,就只能咱们自己多做些准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其中太后和陛下的安危是第一位的。”

    杨太后觉得事情的复杂程度,突然远远超出了她的可想象程度,谁能知道,居然內侍的高级总管,当值的头目,居然,就是伪元的人了呢?

    还第一个上来报信的司马统制的信兵,回答何等正常,结果后来的两条船上,都是伪元的人马。简直就像变魔术一样,谁是真,谁是假,还有一个准数吗?

    现在听到林上人说太后和陛下的安危是第一位的,心里头就有暖流用了出来,不禁眼泪就有些冒出来。

    林夕正在紧密的思考,忽然感觉到杨太后情绪变化,只是以为杨太后太紧张了,习惯性对杨太后像劝小孩子一样:“杨杨莫哭,哭花了就不好看了,以后姑娘家家的就不好嫁人了呢,乖一些哦。老师给宝宝想办法呢。”

    便说之间,就又沉入了思考中,时而蹙眉,时而手指在四处弹动。

    杨太后起先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听到这种劝慰的话,心下又是一暖,精神就放松下来,接着,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太后应该接受的话,如此一来,心下怪怪的,本想发作,后来马上想到,现在自己就在林上人的洞府坐舰,说句不好听的话,林上人现在只要不管她,那还不知道去哪里呢,想到这里,就心气平和了,左右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此想来,就抬头观看,却见林上人根本没有在意,仿佛他那把所有人都当做孩子的气息,如此令人感到放松,接着,看到林上人如此限于深思,便心情复杂地问:“林上人......”

    林夕现在,却已经没有精力关注到外界,局势变化应远超他的意料,尽管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天下奇人异事甚多,不过,多到这个样子......麻烦老天爷呀,孩儿搞不定呀。

    这个时候,林夕呼了一口气,那就再了解了解更多情况吧,天无绝人之路。

    一回过神,就听到杨太后轻声呼唤:“林上人......”

    林夕反应过来,便问:“太后,唤我,何事?”

    刘柳都掌治看见林夕返神,觉得需要替太后说活情况,便说:“上人,太后已经呼唤上人十多下了。”

    林夕立刻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起,有点走神,您说什么?”

    杨太后极少与人这样沟通,毫无顾忌,清澈透明,同时关心爱护之情,也绝不缺少,杨太后觉得心里有点不对劲,有点紧张,但是很快,教养让她镇定下来,便说:“林上人,哀家想问问,现在上人觉得该怎么办。”

    林夕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情况太复杂,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主要是做孩子的教育,虽然也做了十几个公司的高管,不过,打仗这种事情,我们那里规则太多,武器也很不一样,不专业呀。”

    想着,说着,林夕看了一眼太后,看到眼睛里面亮晶晶的,带着水汽,便又说:“不过你放心,现在我们这条船,如果想跑,还是没有人能拦得住的。只是,不能带着你们孤儿寡母去流浪呀。”

    杨太后情绪被波动了,略带着些哽咽:“情况已经这么坏了吗?不过,上人不必介怀,我们,原本也已经流荡多时了......”

    林夕发现现在杨太后情绪特别不稳定,觉得这是战场综合征的间接表现,略略有些心焦,于是对太后说:“太后放宽心,会有些难度,但是也没有那么难,你的压力太多,来,我给你做一些减压操,好不好。”

    杨太后觉得“尖牙曹”可能是个好东西,又不好意思问,便只能说:“好,请上人教我。”

    林夕说:“一点也不难,来,你坐好就行,柳柳大姐,你站在太后身后,扶住太后的背”

    刘柳都掌治觉得很奇怪,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走到了太后的身后,双手抬了一下,想要扶住太后,但是又觉得,是不是不合礼仪,于是一双手就像震荡起来一样,上上下下了好几次,看的林夕哈哈乐了起来,便走到太后的身侧,抓住柳柳大姐的双手,按到太后的一双肩胛骨位置,然后把两个手掌,轻轻握住太后的肩膀,然后满意地说:“很好,就这样”

    然后林夕做到太后的面前,将左手慢慢地在垂直平面上画圆圈,然后头和脖颈动作幅度比较大,就像跟孩子说话一样:“来,我们要做减压操了,这个呢,非常非常舒服,当然,也非常非常好玩,喔凯,现在呢,看我的左手,跟着我的左手,转动眼睛?”

    林夕把眼睛的视线,从杨太后的眼睛,逐渐移动到自己的左手。

    过了一会,仍然一边转动左手,一边看向太后的眼睛,当看到太后的眼睛,已经看向自己的手掌,接着慢慢改变手掌的运动轨迹,变得不那么规则,但是速度仍然偏慢,开口道:“现在,想一想,什么事情最让你难过,不用说出来,想一想那件事情就好了。”

    太后听了这句话,就想起那路上逃命的日子,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拼命也抑制不住,然后就放声哭了出来。

    这个时候,林夕又说:“好,哭出来就好,坏的事情都会过去的,看着这个手,越转越快了,哪些苦难的事情,随风飘散了,被风搅碎了。”

    同时,林夕的手掌转动的圈,沿着垂直平面向上平滑移动,然后又向下平滑移动,越来越快,但是依然让杨太后能够比较轻松地跟得上。

    突然,左手掌向左面远远地甩了出去,然后又向右转回来,接着又向左侧远远地甩出去了。

    林夕又说:“好了,好了,都甩出去了,我家杨杨乖哦,不害怕了哦......”

    林夕接着左手又回复了圆圆的,柔和的圆圈的转法,接着继续说:“好了,好好睡个觉,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安安静静闭上眼睛,慢慢闭上眼睛,向后躺一躺,柳柳托着你呢,安心睡下来,有暖暖的生气围绕着杨杨,可舒服呢,心口暖暖的,肚子暖暖的,腰暖暖的,腿暖暖的,脚暖暖的,身上软软的”

    这个时候,杨太后已经软成一团,那睫毛和眼皮在急速地波动着。

    柳柳赶紧把两个胳膊从扶着肩膀,变成托住太后的整个后腰和后背。

    林夕看到太后已经放松下来,接着就有说:“好了,一切都会好的,慢慢醒过来,还有皇帝需要照顾呢。慢慢的,我们醒过来喽。”

    杨太后睁开眼帘,仿佛全身像重新活过来一样,心情格外愉快,虽然力气还有点不充分,但是觉得精神是前所未有的好,她依稀仿佛记得,在刚才或者什么时候,有一种温和的力量和关怀,在她的身边围绕,后来,她放开心怀,从内心的深处,涌出热泉,后来这热泉,充满了胸怀,接着热流就到了肚子,到了后腰,原来后背的僵硬和冰凉,也缓解了,接着,温暖的热流,冲到了小腹,原来痛苦寒冷的下部,坚冰也在溶解,甚至一股热流,流入最隐秘的深处,接着热流流向了膝盖,小腿,脚踝,接着身体就柔软地飘了起来,不知道多久,她清醒了。

    “对呀,我清醒了呀”杨太后正在这样想,眼睛就看见林上人那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睛,杨太后从未见过有人这样专注地看着自己,而且好像一双目光,照亮了自己的心思,一种安全感涌上来,但是旋即,杨太后觉得这样的目光,是多么不合礼仪,于是歉然一笑:“林上人,哀家好多了......这还有......许多人......在场呢”

    说完这句话,杨太后惊讶地才反应过来,这个话,很不得体呀,什么叫做有许多人在场?难道没有人在场就可以了?

    刘柳都掌治则惊愕了,什么情况?因为她看不到前面的状况,不过反正吧,一切听后太后吩咐呗。不过,这也似乎确实是有一点点,那个,啥的吧......

    林夕想了一下,反应过来了,想来是杨太后因为身份和礼仪的缘故,看来自己应该到这是异位面,主席说过,到哪山唱哪山歌。

    于是对太后说:“太后,非是所想,我看你精神压力太大,故而给你做个眼动减压,你放心,没有让你开口说自己的事情,一切都在你自己的内心,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情放松许多?”

    杨太后这才放心,又有一点赧颜(注:音nǎnyán,因惭愧而脸红),于是对林夕说:“哀家倒是错怪上人了”

    看到林夕额头露出微微的汗水,奇怪地问:“上人为何额头见汗,面色憔悴,可是施法的缘故?”

    林夕摸了一下额头,果然汗水微微都沁湿了,心想,最近确实是太虚弱了,这种程度的心神,都经不起损耗,也不知道穿越究竟有多大的损害,不过又想,箭伤都伤了两处,还有水淹和低温损害,这也就算不得了什么,于是苦笑一下:“太后见谅,此行确实伤损过重,年纪也在这里,这么一点劳作,就已经见汗了。看来,以后的事情,只能你们自己多下功夫,我一个人的力量,究竟是有限的。”

    杨太后:“......”

    想了一想,太后究竟也没有什么话说出来。

    这时候,柳柳都掌治看到太后已经坐正了,就收回了两个手臂,又站在太后的身后,林夕觉得有些疲倦,看见柳柳大姐在后面,便开口道,柳柳大姐,你也坐。

    柳柳大姐吓了一跳,回了一句:“秉上人,下官,太后,太后坐前,哪里有下官的坐位。”

    林夕一下子又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老糊涂了?便不说话了。

    这时候涂熙才见机开口问道:“上人,我们关舱门前,我让兄弟们往南开,如果上人有什么吩咐,我好让弟兄们安排。”

    林夕想起来,刚才为了杨太后的情绪,做了一次心理治疗,真是耗费心神呀,好了,解决了一个问题,不是,解决了半个问题,下面要解决最大的问题。

    林夕想了一下,让人拿出坤图(地图),问涂熙才:“我们现在在哪里?”

    涂熙才找了一下,在坤图上找到一片区域:“上人,大约在这里,向北三里左右,是原来司马统制所部,咱们再向南一两里,大致是中军,不过枢密院参军房,为了保密,主要并不在中军旗舰,只是在中军出现的机会比较多一些罢了。”

    林夕又问:“伪元怎么分布?”

    涂熙才说:

    “上人你这都为难我了,枢密院和总兵官、殿前司、皇城司,甚至各军统制,都有探子,但是我们没有,您的玄义卫,现在也不过总共不到500人,咱们现在这条船上,所有人加起来,不到400人,这还是把桨手算进来一部分,因为有一部分桨手算作玄义卫的人了。

    玄义卫和玄义庐都有一部分出去帮助各个统制分船队,故而当下的,不足三分之一。嗯,将作监宋监丞的大约100名大匠,差不多都在船上,因为制作您交代的火器。其他老幼妇孺都已经靠泊岸上了,因为他们的饮水也解决了,那些需要冶炼的东西,也放在岸上了。

    而且,也是因为我和马德胜大哥私交比较好,否则还不知道这么多事情呢。

    不过,我听说,司马统制正对面的,是伪元最骄横的吐鲁克所部。

    至于伪元的中军,肯定应该跟咱们一样吧。”

    涂熙才看着林夕嘴里念念叨叨,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上人,你这不是打算用您的坐舰去开战吧?”

    林夕楞了一下:“不行吗?”

    涂熙才看了林夕一下,又看了杨太后一下,抿了抿嘴,但是还是说:“上人,咱们船上,没有战兵呀?”

    林夕奇怪道:“不是你刚才说,咱们这条船有500人?玄义卫有三分之一,那就是170多人?玄义卫不是战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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