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皇宫灯火辉煌,宫女们提着灯笼鱼贯而行,大概是哪个宫里的主子要回自个儿宫里,后面抬着的座撵上,一位衣着华丽的娘娘,手指支着额头,一脸的困倦。嘴里低声咒骂:“仗着自己是后宫之主,就这样肆意欺辱本宫。你莫要落在本宫手里,本宫定要叫你好看。瞧那尖酸刻薄的样子,分明是在嫉妒本宫的年轻。皇上喜欢本宫,便要与本宫争风吃醋,也不瞅瞅自个的年纪,能与本宫相比吗?”看样子像是在皇后娘娘宫里,听了半夜的教诲,要不然也不会恨成这个模样。

    夜君倚在高高的廊柱上,摇着折扇,看着这一幕,冷笑着道:“一入侯门深似海,这王室里少不了的就是尔虞我诈,你们俩脑子哪根筋搭错了,上赶着要往里进。以后你们的王爷们娶上几个小妾,整日在枕边煽风点火,可有你们好受的。”

    英宁和红绫站在夜君身边,听他的冷嘲热讽,也不敢分辨几句。毕竟他说得也算是事实,谁也不能保证日后吾期和子荣会不会娶上几个妾侍。这在王公贵族里是难以避免的,男人自古三妻四妾,只有妻没有妾,才是不正常。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存在骗人的故事里。

    英宁暗自埋怨吾期竟然还不出现,只是去找一个老御医,一去竟用了近一个时辰,有什么话说不清楚的。留在这里被夜君时不时地寒酸几句,丝毫不留情面。基本上就是说她和红绫脑子不大好用,眼光倒是一样的差,看上那样的废柴王爷。英宁心里反驳道:“她的吾期才不是废柴,英勇神武,气势逼人,有多少姑娘挤破了头想要嫁给他。她白英宁看上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夜君分明是羡慕嫉妒,才出言不逊。”

    红绫更是翻着白眼,心里哼了一声:“子荣就算是废柴,也比你这阴险的人强百倍。”

    他们心思各异,终于等到了吾期、子荣和陌颜的道来。他们三人现了身,夜君皱着眉抱怨道:“怎地这样慢?你们的皇兄,这会兴许已经将那些凡人的精血都吸干了。”

    吾期慢慢道:“总要将事情安排得万无一失才好,一步行差踏错,人命就没有了。”

    夜君哼了一声,没有再在此事上计较,他冷然地道:“我刚才已经探过了,神荼去了寝殿,并遣走了所有守卫。我想,他应该将那些失踪的人关在了寝殿。你可知他寝殿里是否有暗室?那么多人,一定关在什么秘密的地方。”

    吾期想了想,他并不常来皇上的寝殿,似乎并不知皇上的寝殿里有什么暗室。他道:“我们闯进去查看便是了,此刻我也想不到哪里会有暗室。”

    “直接闯进去,若是被神荼发现,再治你一个私闯皇上寝殿,意图不轨的罪名,你恐怕可真就活不了了。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本就是戴罪之身。”夜君好整以暇地道。

    吾期抿着嘴唇笑了笑:“夜君这是在担心本王吗?”

    夜君愣了一下,冷哼道:“我有病才会担心你,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免得某个没脑子的丫头,再做出些什么不冷静的事来。”

    英宁无奈,这是在说她吗?真是好大一口锅扣在了她的头上。

    吾期瞧了一眼英宁笑了笑,“那就好,本王的性命就不劳夜君挂怀了。也不会让某个丫头做傻事。”

    倒是英宁面上添了犹豫,她悄悄拽了拽吾期的衣袖,轻声道:“要不然你还是不要进去,我们去便好,万一失败,你也要好全身而退。”

    吾期捏捏她的手指,笑着道:“我今日前来,就从未想过全身而退。事关江山社稷,百姓安宁,我怎么能临阵脱逃呢?英宁,你为我好,我都知道。只要过了今日,只要我们还活着,你便嫁给我可好?”

    英宁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刻,又提起嫁给他这件事。她犹犹豫豫地不知该怎么回答,吾期却紧紧盯着她,十分期待她的答案。

    子荣在一旁撺掇:“既然两厢情愿,英宁你就答应了九哥,何必在这里纠结呢?”

    英宁抬头看了一圈,除了夜君扭过头不看她,其他都眼含笑意,向她点头示意,似乎都希望她答应吾期。

    她正欲开口,夜君终于忍不住地道:“等你们真的还能活着再说吧,真以为神荼那么好对付呢。一个个的不知死活。”

    说着夜君便朝神荼的寝殿走去,英宁只好看着吾期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给你答案。不过你要答应我,无论能不能除了神荼,你都要好好活着。”

    他们推开厚重的寝殿门,殿里空无一人。神荼定是躲在哪里了,他们一直守在这里,并未见他从寝殿出来。

    他们六个人开始在各个角落翻找,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并没有见到哪里有机关。他们开始着急,再找不到,那些人可真是没有活口了。直到吾期忽然道:“这床榻之下似乎是空的。”

    夜君走过去,双手伸出,用灵力抬起了沉重的床榻。果然,下面是一个类似地窖的洞口。里面闪着昏暗的烛光,偶尔能听到期期艾艾的惨叫。一定是这里没错了,神荼将那些人关在了这里,神荼也定在里面。

    英宁、吾期和夜君下去查看,留陌颜、红绫和子荣在外面接应。地下的密室很长,远远地望不到头。越往里走,越觉得阴冷,加上那断断续续凄厉的惨叫声,英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吾期紧紧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她对着他笑笑,其实她并不是害怕,而是有些难过。那些凡人做错了什么呢?要遭此劫难。

    他们走了不久,视野开始变得开阔。叫声也越发地近了,等转了一个弯,一个宽阔的房间露出了真面目。房间里点了许多的火把,照得房间像是白日一般。里面立着数十个粗壮的木桩,围成一个半圆,上面全部绑着人,大半已经变成了一副骨架。想必已经被神荼吸食了干净,剩下的几乎已经奄奄一息。只有极少数还保持着清醒,惨叫声就是从他们嘴里发出的。有时清醒还不如迷糊,至少不用面对这令人惊惧的画面。

    神荼背对着他们,身着一身明黄的龙袍,头发散开,没有了往日正经样子。他正张开手臂,将一个人的阳气吸食干净。不过瞬间,那人便变成了皮包骨头的样子。软软地耷拉着头,再无一丝声息。旁边的活着的人见状,吓得尖叫生迭起,聒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

    神荼喉咙里发出怪兽一样的声音,他慢慢转头,脸上没一处好地方,尽是溃烂的腐肉,清晰可见骨。不过方才吸食了阳气,那些腐肉正在慢慢地复原,不一会半边脸已经恢复如初,光滑白皙。大概吸食的阳气不够,另一半边仍然是腐烂的样子,有腐虫在脸上慢慢地扭动,血水从伤口出流出来,看起来极其恶心可怖。

    他张开嘴巴,血水从嘴巴里流出来,他见到他们似乎并不吃惊,仿佛早有预料他们会来。他大笑着看着他们道:“怎么?你们兴师动众的,是来讨伐朕的吗?真是遗憾,朕还没有结束呢。”

    吾期看着眼前凄惨的一幕,冷声道:“你占着皇兄的身体,为非作歹,今日你也该伏法了。”

    神荼冷笑了几声:“吾期,朕对你不好吗?你却为何处处与朕作对。从前是,现在也是。你真真是让朕寒心。”

    吾期冷冷地看着他,怒声说道:“让人寒心的是你,我当你是亲兄弟,你不仅杀了我的皇兄,还做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一日不除,简直天理难容。”

    神荼近乎癫狂,他仰着手臂高声呼喊道:“你的皇兄本就病入膏肓,朕不过是提前送了他一程罢了。连自己的身体都治理不好的人,何以治天下?他那病弱的身子根本不配为一国之君。吾期,你拍拍良心说,朕这一年来,将这国家治理的如何?太平盛世,是朕创下的。如今不过是吸食了一些凡人的精血,就算是他们报答朕的酬劳吧。”

    “你真是个疯子,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天子会用活人做酬劳的。你这样的行径就该千刀万剐,你才不配做这一国之君。”吾期及其厌恶地道,他从来都没有觉得人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而起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感。他为自己从前的忧郁感到羞耻,他以为神荼多少会有点人情味。是他错了,神荼不配为人。他就应该被冥界收了,挫骨扬灰,让他在这世间烟消云散,永世不得超生。

    神荼望着痛心疾首的吾期,又看到了吾期身后的英宁,他伸出破烂的手指指着英宁,厉声道:“是她对不对,是她撺掇你来反抗朕的是不是?朕早就知道她不会安稳地离开。白英宁,看来还是朕小看你了。朕已经将冥王之位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英宁冷眼瞪着他道:“神荼,倘若你好好做一个皇帝,我本来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过问。可是你的行径人神共愤,我定是要管一管的。更何况你只是一缕魂魄,本就属于冥界管辖,今日你若束手就擒,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哈哈哈。”神荼仰天长笑,“白英宁,你还真是天真,朕何时会束手就擒?你们一起来吧,朕正好试一试这些日子修炼的成果。”

    英宁气愤填膺,捋起袖子就要开打。夜君却忽然从背后拉住她,轻声道:“神荼交给我,救人要紧,你和钟吾期先把人救出去。”

    英宁抬头看着他,皱着眉问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夜君温和地笑了笑,这是英宁今天第一次看到夜君这样的笑容,今天要么是冷笑,要么是讥笑,没有一次是正常的笑,这一时让英宁有些不适。只听见他道:“我当你是在关心我,我很受用。不过你也要相信我,我这么多年的修为不是平白来的。虽不知神荼修炼到何种地步,但还是能抵挡一阵的。你们快些,救出人让外面的那三个废柴赶紧带出宫。”

    英宁点点头,道:“那麻烦你了,我们将人带出去,就立刻来找你,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神荼看着英宁,神色有些愁闷,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似乎说不出口。过了片刻,他捏了捏英宁的掌心,轻声道:“你要注意安全,要好好的。”

    英宁看不明白他的表情,只好说道:“我知道,你也要注意安全。打不过就跑,知道吗?命最重要,不要顾及面子什么的,你就算输了,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夜君似乎被她逗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好,你也跑得快点,我可不想为救你再搭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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