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抬头朝谢琅华看去,看着谢琅华手中的陶罐,她整个人一僵,如惊雷击身一般瞬间面色煞白,脸上满是是震惊。

    她一直以为崔佑在骗她。

    “不,你们骗我!”崔锦下意识松开了崔大,她目赤欲裂的看着谢琅华大声嘶吼道:“我不信,我不信,哥哥怎么会死?”

    “娇娇是真的,郎君真的去了。”崔大看着崔锦满目沉痛的说道。

    崔锦双手用力捂着耳朵,冲着崔大吼道:“我不听,我不听,你们把哥哥还给我。”

    她出生便没了母亲,如今父亲眼中只有那个庶子,她连父亲都没有了,只剩下哥哥相依为命,他怎么会死呢?

    怎么能死呢?

    一片白色的挽联中,谢琅华一袭孝衣抱着崔愠的骨灰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双目空洞无神仿佛魂魄离体一般,好像一个活死人,明明活着却如死了一样,整个人都凉透了,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悲痛。

    “是你害了哥哥,我杀了你。”崔锦疯了一样朝谢琅华冲了过去。

    她速度极快,崔大身子一移挡在谢琅华跟前,不让她靠近谢琅华分毫。

    “你让开!”崔锦冷若冰霜的看着崔大说道。

    崔大稳如泰山的站在谢琅华前面,他满目沉痛看着崔锦,一字一句的说道:“娇娇回去吧!一切都是郎君心甘情愿的,郎君之死她并不是凶手。”

    心甘情愿四个字仿佛淬了剧毒的匕首,一下没入谢琅华的心口。

    寒风之中,她消瘦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她垂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骨灰盒,喃喃说道:“阿愠,天色不早了,我带你回房歇息。”

    说着她再不看任何人一眼,抱着崔愠的骨灰缓缓转身离开。

    “是谁杀了哥哥?”崔锦泪眼模糊的看着崔大问道。

    崔大缓缓摇了摇头:“只知是一个鬼面男子。”

    “哥哥……”崔锦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她放声痛哭起来。

    “娇娇。”随她而来的两个婢女,眼睛红红的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她泪眼婆娑的看了谢琅华了一眼。

    谢琅华一个人走在瑟瑟寒风之中,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背影上写满苍凉,让人看了忍不住心酸。

    “琅华。”萧氏想要去陪她。

    司马睿看着萧氏说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只是要一刻不离的看着她,莫要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这里有我,你们都回去歇息吧!”华玥看着余烨和司马睿说道。

    在他的注视下两个人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们十分担忧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一起转身离开。

    明日西凉使臣就要出发,若是西凉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他们势必还得再拖上一拖。

    她这个样子断然受不住长途跋涉的。

    崔锦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她一脸冰霜紧咬着唇瓣说道:“哥哥,我会为你报仇的。”

    她目光一沉,脸上满狰狞的杀气。

    崔大把崔锦送了回去。

    谢琅华抱着崔愠的骨灰回了崔愠的寝室。

    寝室之中还来不及撤下大红的喜字。

    没有了崔愠,谢琅华只觉得偌大的房间如冰窟一般,冷的让人牙齿打颤。

    她一脸木然鞋都没有脱,抱着崔愠的骨灰上了榻,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抱着崔愠一样紧紧抱着那个陶罐。

    萧氏,谢恒,春桃还有方幻云都在门外守着,谁也不肯离开。

    沙漏发出细微的声音。

    谢琅华一动不动,她紧紧抱着那个陶罐一言不发,木然盯着屋顶从深夜到天亮。

    在她身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从崔愠离开的那瞬间,她的世界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夜,再没有光明,没有希望,只有无尽的绝望。

    几个人凝神在外面听着,知道她并没有做什么傻事,所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逝者已逝,最痛苦的是被留下来的人。

    早上春桃煮了谢琅华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方幻云轻轻的推开了门,萧氏端着粥走了进去。

    谢恒和春桃跟在她身后。

    谢琅华闭着眼抱着陶罐躺在榻上,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鼻子一酸红了眼眶,脸上满是苦涩。

    “琅华,起来吃点粥吧!”萧氏缓步朝她走了过去,等离得近了才发现谢琅华的脸红的厉害。

    “琅华!”她声音一高,抬手落在谢琅华的额头上,谢琅华浑身滚烫的厉害。

    方幻云只看了一眼疾步转身离开。

    “琅华,琅华……”萧氏满目担忧的喊道,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阿姐,你醒醒啊!”谢恒轻轻摇晃着谢琅华的手臂。

    春桃无声的落下眼泪。

    方幻云很快把华玥带了过来。

    “她只是着凉了,服几贴药也就好了,怕就怕心病难医,还得你们细心照料。”华玥给谢琅华诊治过后,看着他们几个人说道。

    几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华玥给谢琅华开了药,春桃很快煎好药端了过来。

    萧氏接过药,一勺一勺的喂着谢琅华。

    可不管她怎么喂,谢琅华都尽数吐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萧氏急的团团转,不得已方幻云又把华玥给请了过来。

    华玥看着谢琅华说道:“她这是本能的排斥一切,只能拿棉布沾了温水给她降温了,不管怎样先降了温再说,这样一直烧下去任谁也受不住的。”

    春桃跑着端来温水。

    “琅华……”萧氏拿着沾了温水的棉布给谢琅华敷在额头上,看着谢琅华烧红的脸,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几个人寸步不离的守着谢琅华,脸上满是担忧。

    萧氏想把装有崔愠骨灰的陶罐从谢琅华怀中拿出来,怎料谢琅华紧紧的抱着,不管她如何用力,谢琅华就是不肯松手。

    萧氏满心苦涩只能作罢。

    司马宏刚刚起榻,还未上朝,西凉便传来一个令人无比震惊的消息,西凉国主李承宗骤然暴毙,勤王李默已经登基称帝,放眼朝野无一个人发声反对。

    不仅如此李默还昭告天下,先王之所以突然暴毙,是因为太子李晟早就意图谋反,在先王服用的药中下了毒,李默还下旨将太子府一众人枭首示众。

    李晟顿时沦为西凉的千古罪人,他死也就死了,还有谁会为了他抱不平!

    谢家自然安然无恙!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司马宏非但没有一点高兴,他一脸凝重盯着摇曳的烛火,浑浊的双目中一片森寒,眼波流转间杀气凛然。

    这一切是谁的手笔,他自然一清二楚。

    如此雷霆手段,当真叫人胆寒。

    西凉使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傻了,他们随李晟一起出使燕国,自然都是李晟的贴身近臣,他们再无先前那副嚣张气焰,皆变得惶恐不安,李晟犯下如此重罪,他们身为李晟的近臣,如何脱得了关系。

    几个西凉使臣一商量连李晟的棺木也不管了,什么都没有收拾,更没有跟司马宏打一声招呼,皆偷偷遁走。

    谢家的人很快被放出了天牢,这其中的功臣当属司马睿,早朝的时候有臣子向司马宏进言,西凉都不追究李晟的死了,他们自己又何必咬着不放,谢家的人是不是可以放出天牢,毕竟谢长安戍守边关多年,也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了。

    司马宏想都未想便应允了。

    老太太毫发未伤,只是被吓得不轻,许氏受了伤,利箭从她的肩头穿了过去,可也不致命不过是些皮肉伤,谢芳华可没有好运没了,一箭穿心而过,她当场便毙命了,许氏哭的呼天抢地,谢琼华也受了伤,只是伤在腿上,修养数日便可痊愈,谢辰与老太太一样毫发未伤,只是受了些许的惊吓。

    他们一家还算伤亡不重,其他人可没他们这么好运了皆伤亡过半,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置办丧事。

    老太太吓得魂不附体,回到家中便沉沉的睡去。

    傍晚的时候,谢琅华总算退了热,只是一直昏迷不醒,不管萧氏她们怎么唤她,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华玥来看过了,也是无计可施,她不醒只是因为她万念俱灰,自己不肯醒来了,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身为医者能医治她的身体,却医治不了她千疮百孔的心。

    入夜,余烨和司马睿也来看望谢琅华。

    谢琅华还没有醒,余烨和华玥说出话的如出一辙,让萧氏她们多给谢琅华说说话,兴许这样她就能醒过来了。

    在谢琅华榻前站了一会,余烨和司马睿便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萧氏,谢恒,春桃和方幻云轮番跟谢琅华说话,整整一夜没有停歇过片刻。

    可谢琅华依旧沉沉的睡着,不管他们说什么都没有一点反应。

    一日,两日过去,谢琅华还是没醒来,几日滴米未进,她面色苍白的可怖,唇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本就消瘦的脸更是塌了下去,瘦的几乎没了人样,若非胸膛还微微起伏着,看上去与死人无异。

    “琅华,你醒醒啊!难道你想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你不要母亲与阿恒了吗?”萧氏再也忍不住,她扑在谢琅华的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一个人不吃不喝能活几日呢?

    再这样下去她只有死路一条。

    “阿姐,你醒醒啊!”谢恒也哭了起来。

    春桃也抽噎起来。

    方幻云眼眶红红的站在谢琅华榻前。

    屋里满是萧氏和谢恒的哭声。

    就在那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满身风尘大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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