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2-11-03

    天空破晓,清晨凉爽的风随着房门的打开席卷而入,瑕轻轻甩了甩头,抬眼望向了门外。

    不,不要在这个时候来!

    纵然心底万般否定,然身体的状况却很明确的告诉了他,他生病了!

    昨夜喝了一杯酒,晚上出门又穿得过于单薄,加上与明威之间发生的事情,令他匝热匝冷,躺下后不久便开始鼻塞难受,晚上没唤弦伊,自己爬起吃了一粒药丸,想着到早或许会有好转,却不料反而愈发难受,现在身子凉得紧,额头却十分烫,脸颊透着酡红色,精神十分倦怠。

    “公子起了吗?”周复的声音传来,弦伊已经打来了热水,见周复进门,将身子一让,道:“刚起。”

    瑕深吸了一口气,返身进了屋,站在桌旁等着弦伊。周复紧跟着进了门,先是拱手请安,然后抬眼一看,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大声道:“早起风凉,公子身子弱,当多穿一些,属下看公子脸色绯红,可是不适这气候,染了寒?”那话语到了后却隐隐的透出了一丝窃喜来。

    公子自小心有隐疾,名唤七窍玲珑症,季节交替,寒热变幻皆可让他产生不适,他身子好时一手金丝能杀人于一瞬,霸道之极,然若生病,则体力根本力支撑,只要稍稍拖延时间,便可让他真气涣散,乖乖就擒。

    周复心中有了一丝小得意。

    当年意中听到冷三说起此事,自己还深为惋惜,没想到,此刻却成了自己的保命符!

    “没什么大事,不过染了些风寒而已,不用在意。”瑕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弦伊却已经心惊肉跳起来。

    公子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哥哥至今未见人影,若后援法赶到,但凭自己三人,当真是难以应付了。

    “公子多年未来,这马场的账目还需公子过目一看,属下这就去准备早膳,吃完了,才好办事。”周复话中有话,躬身而退,瑕则一语不发,待他的身影消失,才回头对弦伊道:“将药丸多拿两粒出来。”

    “公子若是不适便不要强撑,咱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瑕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他们定已经布下了天罗地。”见弦伊脸色难看,瑕不禁轻轻一笑道:“不用担心。”

    怎能不担心,纵然直面与相国府交锋不止一次,然这般实力悬殊当真是前所未有,且现在公子身子不适,若雪上加霜,又如何让人不担心。

    明威早已起床,此刻正斜倚在对面长廊的柱子旁,默默的望着院子里的积雪发呆。瑕由得弦伊给自己套好银狐裘袍,又让她将自己的发细细织挽成髻,高高束起,然后才低下头去整理自己的金丝。

    “公子――”

    “药丸拿来。”瑕打断了弦伊的话,伸手去要药丸,弦伊踌躇了一下,返身去床头锦盒拿了三粒药丸,瑕接过后没有丝毫犹豫的仰头而尽。

    脚步踏出门外,发觉了对面那人,瑕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径直朝他而去。

    明威的身子瞬间站直,看见瑕的一刹那,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从未尝试过害怕滋味的他此刻却若孩子般惶然,面前那人儿一步一步的靠近让他惊慌得想要逃。

    “明威,你跟着我!”

    “好!”心霎时安定了下来,明威十分干脆的答应了瑕的要求,眼底掠过的惊喜令瑕心头一酸,几乎便要收回自己的话语。

    悲莫过于心死,只因自己昨夜伤了他的心,所以今日定要他跟随在自己身旁,若非如此,只怕今日这一战,他便会为自己而亡!

    周复很紧张,论他多么努力的克制,都法抑制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瑕坐在桌旁,默不作声的看着他递过粥碗,为他那种努力掩饰的紧张感而悲哀。

    “吃完早膳我带明威跟周当家的去查看账目,弦伊便不用跟了。”

    “嗯。”弦伊低头用勺子搅动粥碗,指关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起了青白色,她不敢抬头去看瑕,害怕自己脸上神色将一切暴露,瑕依然眉目淡然,声色不动,喝了粥,笑着起身道:“有劳周当家的。”

    周复霍然起身,带得凳子翻倒在地,门外守卫一刹那间一涌而入,手中利剑皆已经出鞘。

    “放肆!公子在这里,还不将剑都收回去。”周复骇然大惊,反手一耳光便甩在了一人脸上,口中怒喝道。

    瑕冷冷的看着一切,然后双眸微抬,道:“妨,如今局势风声鹤唳,警惕一些是应该的。”

    周复不自觉的便伸了手去拭额头上隐隐显现的汗珠,待发觉自己的行为过于紧张,他先是一愣,继而讪讪的放下手,身子一躬,道:“公子请。”

    瑕低头瞧了一眼弦伊,然后带着明威出了门去。

    那密道依然还是当年的模样,四年前自己来过一次,曾见周复逐一开这密道中的机关,如今,只需细细回想……

    瑕缓缓踏入密道,明威紧随其后,待他二人完进入之后,周复动手关上了密道的门。

    壁上的火把微微跳动着将前路拉扯得阴暗不定,脚步声回荡在密道之中,落在后那人的脚步时缓时,透着一抹诡异,走了一段路程,瑕突然将脚步一顿!

    见瑕突然停下,周复心头大惊。再前行两步便是第一道机关的关口,只要瑕踏上去,头顶落下的石门便能将他与后面的这人阻隔开来,可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竟住了脚?

    冷汗一瞬间渗出,周复心头怦怦乱跳着,唇舌干燥得有如火烧,他结结巴巴的道:“公……公子……为何停……停下了。”

    “事,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想要问一问周当家的。”瑕脸上带着微笑,身影被半明半暗的火光扯得长长,明威一直紧随他其后,此刻见他说话,身子一让,给周复腾出了位置,周复已经紧张得冷汗涔涔,磨磨蹭蹭的根本不愿上前,然若是不上前,瑕便法踏入机关。

    “公子只管问,属下知不言,言不尽。”周复的手似意般按在了密道的墙壁上,瑕突然发出了笑声,然后手中金丝倏然而现,绞住了周复的身子就那么一甩,周复便凌空飞出,被甩入了面前的密道。

    “公子――”那大叫尚在喉间,瑕已经伸手一按墙壁的一处,石门落下,周复便被困在了其中。

    “公子,公子――”周复面如死灰,在内拼命的拍打着石门,瑕聚气一掌拍在了那控制石门的机关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那机关处的石壁蜿蜒碎裂,失了作用,然后他一转身对明威道:“跟我出门将人部拉至东南方。”顿了顿,他才又轻声道:“格杀勿论!”

    梁周仁带着重重伏兵埋伏在外,眉目间漾着喜色,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与一片光明的官途,然只一瞬间,他的希望便灰飞烟灭了。

    看着从密道内出来的那两人,他的心底猛的一沉。

    周复在哪?他不是说那人并未察觉吗?纵如此,他却依然失败了吗?饭桶!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到!

    “梁大人难道是缩头乌龟吗?这么半天还不出来,可是要本公子亲自来请?”脆生生的声音回荡在空中,瑕带着一丝冷意笑道:“我们这里只两人,梁大人却依然不敢动手,如此,瑕便先行离去,梁大人请了。”见他身子一动便要离开,梁周仁终于沉不住气,霍然站起将手一扬,大叫道:“给我擒住此人,事成之后,每人赏银百两!”

    “百两?梁大人也太小瞧了我姬瑕,为百两之银冒生命之危来取我冷公子性命,是你太傻还是你手下人太傻。”

    “给我上,擒得此人者赏银万两!”

    于这般乱世之中,很多人死了连葬敛都未必能得到,如今一听有重赏,便见黑影憧憧而起,只瞬间便直扑了那包围圈中的两人而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他们越是不顾一切,却于要将他们部引走的瑕来说便越是有利,见那黑压压的人群冲来,瑕将手中金丝一紧,轻声道:“明威,准备好了。”

    明威在腰间一扣,抽出软剑望着那潮水般涌来的人群,挑眉一笑,道:“杀人,我拿手!”

    “走!”

    随着那轻吐而出的一个走字,瑕的身影已经飞掠而出,一闪不见,明威紧随其后,那些人一见他们竟不战而退,皆是一愣,然后一转身,向着东南方急追而去。

    风声簌簌,雪花飞扬。

    东南方旷达的马场草坪此刻被皑皑白雪覆盖,洁净瑕。那两人便那般静静的站在那处,等待着汹涌而至的人群。

    “好美的雪景,可惜了。”瑕抬眼望着那苍茫一片,喃喃轻语道。

    “是,可惜了!”话音未落,那身影已经若蛟龙般卷入了重重叠叠的人影之中。飞溅的鲜血霎那间染红了雪地,若一朵朵盛开的罂粟,在风中摇曳着妖娆,很多人尚未来得及发出声响,便已经圆睁着双眼倒在雪地上,看着自己身下大片大片的嫣红,勾勒出一幅阿鼻地狱的真实画卷!

    那一抹素洁若流云拂过,直取人群之后的梁周仁,梁周仁被那两人不顾一切的气势骇住,见瑕直袭而来,竟一时间慌了神,脚步一退,将手中长剑一扬,叫道:“拦住他――拦住他――”

    金丝若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灵动,只是那么轻轻的一绞,一拉,喷涌的鲜血便顺着染红的眉睫慢慢滴下,越来越多的后援加入,瑕看到了曾经与自己一同并肩过的同伴……

    绝望!

    能够看清他们脸上的绝望,或许他们的背叛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理由,然,错便是错,若他们能够被原谅,那么,死在他们手中的同伴又该如何才能瞑目!

    所以,不可原谅!

    金丝划过,看着昔日的同伴一个个倒在自己手下,瑕的心抽搐着绞在了一处。

    “都给我杀――都上去,都上去――”此时此刻的梁周仁才明白自己的轻敌是何其致命,这便是冷公子,原来一切传闻都是真的,是真的!

    貌胜西子,形如修罗!

    “不要退,他们只两个人,两个人――”声嘶力竭的叫喊给了那些已经心生退意之人一丝希望,是,他们只有两人,就算是体力,他们也终有消耗殆尽的一时。

    攻击有了抬头之势,明威于乱剑中向着瑕靠拢,他早已经发觉了瑕的不对劲,也知道他的身子是他大的隐患,所以,不能让他的防御有丝毫破绽之处。

    瑕喘息了一声,然后竟在乱阵中咳了起来,只那一瞬,便有人瞅准了空隙一剑刺入,明威一个飞跃挑开了那人的长剑,然后伸手将瑕一拉护在了身后。

    “护公子!”

    几声大叫从人群后传来,瑕看见了伤痕累累的葛当家的和他手下的几名伙计,弦伊同他们一起奋力拼杀,闯出了一条血路来。

    “公子!”几人到了瑕身旁,背背相抵,将他护在了中央。

    “哈哈哈哈――”见场面被控,梁周仁拨开人群,得意洋洋的大笑道:“困兽之斗,公子还是束手就擒的好,省得一会儿伤到你就不好了。”

    瑕没有说话,只用手抚住了胸口,轻咳了几声,然后冷笑道:“今日咱们谁能活着走出这马场,还未可知!”

    梁周仁正欲开口再说话,却突然低头看向了脚下的地面。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脚下的大地传来了轻微的颤动,令人不禁惶然,众人纷纷抬头四望,这颤抖如此明晰,似乎有大批人马在极速靠近。

    发生了什么事?梁周仁的心底掠过了一丝恐惧,然后,他看见了马场外黑压压出现的铁骑。

    一顺的黑衣黑骑,脸上皆被面具覆盖,甲胄铮然发亮,自出现的那一刻,便没有丝毫停顿的直奔了马场而来。

    马场的围栏被直接撞开,为首的一人手中高举长剑,于奔腾的马蹄声中清晰明了的道出了一句话来:“护公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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