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六年春二月辛卯,琅琊孝王刘京薨。夏六月丙辰,太尉鲍昱薨。辛未晦,有日食。

    秋七月癸巳,以大司农邓彪为太尉。武都太守廉范,迁蜀郡太守。成都民物丰盛,城中房屋紧密,道路狭窄。旧制禁止百姓夜间劳作,以防火灾。而百姓更相隐蔽,火灾频发。廉范于是毁削前令,但严令多储水池而已。百姓以为便利。为之作歌说:廉书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夕无襦,今无绔。

    皇上以沛王等将入朝,遣谒者赐貂裘及太官食物珍果。又使大鸿胪窦固持节郊迎。皇上亲自循行邸第,预设帷床。其钱帛器物,无不充备。

    七年春正月,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东平王刘苍,中山王刘焉,东海王刘政,琅琊王刘宇来朝。诏令沛王,济南王,东平王,中山王赞拜不名。升殿以后再拜。皇上亲自答礼。所以崇光荣显,过于往古。每入宫,都亲自以辇车迎接。直至省阁才令下车。皇上为之兴席改容,皇后亲自在内宫拜见。几位王爷皆鞠躬辞谢,内不自安。三月,大鸿胪上奏遣诸王归国。皇上特留东平王刘苍于京师。

    初,明德太后为皇上纳扶风宋杨二女为贵人,大贵人生太子刘庆。梁松弟梁竦有二女,亦为贵人,小贵人生皇子肇。窦皇后无子,养刘肇为子。宋贵人有宠于马太后。太后崩,窦皇后宠盛,与母亲沘阳公主谋陷宋氏。宫外令兄弟求其谶过,宫内使御者侦伺得失,宋贵人病,想吃兔肉,令家人求之,因此诬言宋贵人欲为厌胜之术。由是太子出居承禄观。夏六月甲寅,下诏说:皇太子有失惑无常之性,不可以奉宗庙,大义灭亲,何况只是使他降退呢?今废刘庆为清河王,皇子刘肇,保育于皇后,承训怀衽,今以刘肇为皇太子。遂迁出宋贵人姊妹,置于丙舍。使小黄门蔡伦案验之。二贵人皆饮药自杀。其父议郎宋杨免归本郡。刘庆当时虽然年幼,但也知道避嫌畏祸,言不敢提及宋氏。皇上更加怜悯他,敕令皇后衣服与太子齐等。太子亦亲爱刘庆,入则共室,出则同车。

    已未,徙广平王刘羡为西平王。秋八月,饮酎毕,有司复奏请遣东平王刘苍归国。皇上乃许其奏。手写诏书赐给刘苍说:骨肉天性,实在不会因为远近而有所亲踈。然而数见颜色,虽情重昔时,但考虑王叔长久劳顿,也需要回家休息。想要署上大鸿胪所奏,不忍心下笔,回头交给小黄门署奏,心中恋恋,恻然不能言。于是摆车驾祖道而送,流涕诀别。复赐乘舆服御,珍宝舆马钱布,数以亿万计。

    九月甲戌,皇上幸偃师。东涉卷津,至河内,下诏说:车驾巡行秋稼,参观收获,因此远到郡界,都是精骑轻行,没有别的辎重,不得动不动就修道桥,远离城郭。遣官吏奉迎,刺探起居。出入前后,造成烦扰。应该随时专务省约,只恨不能够脱粟瓢饮。

    已酉,进幸邺。辛卯,还宫。冬十月癸丑,皇上行幸长安。封萧何末孙萧熊为酂侯。进幸槐里岐山。又幸长平。进御池阳宫,东至高陵。十二月丁亥,还宫。东平献王刘苍疾病,驰遣名医小黄门侍疾。使者冠盖不绝于道。又置千里驿马,传问起居。

    八年春正月壬辰,东平王刘苍薨。诏告中传,封上王自建武以来奏章,合集起来览阅。遣大鸿胪持节监丧,令四姓小侯诸国王主,悉数前去会丧。

    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楼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万余人至五原塞归降。

    冬十二月甲午,皇上行幸陈留,梁国,淮阳,颖阳。戊申,还宫。

    太子刘肇之立,梁氏私下里共相庆贺。诸窦闻而恶之。皇后欲专名外家,忌梁贵人姊妹。多次在皇上面前说梁贵人的坏话。梁氏因此渐至踈嫌。是岁,窦氏作飞书,诬陷梁竦为恶逆,,梁竦遂死狱中。家属徙九真。贵人姊妹以忧死。辞语连及梁松妻舞阴公主,坐徙新城。顺阳侯马廖,谨笃自守,而性情宽缓,不能教勒子弟,子弟皆骄奢不谨。校书郎杨终写书信给马廖,告诫他说,君位地尊重,海内所望。黄门郎年幼,血气方盛,既无长君退让之风,而要结轻狡无行之客,放纵而不知教诲,以致任性胡为,看看古往发生的一些事,实在令人寒心。应该对他们严加管教。马廖不能听。马防马光兄弟,资产巨亿,大起宅第,弥亘街路。食客常有数百人。马防又多牧马畜,赋敛羌胡。皇上心内不喜,数加谴敕。禁遏甚备,由是权执稍损,宾客亦衰。马廖子马豫为步兵校尉投书怨诽。于是有司并奏马防马光兄弟,奢侈踰僣,浊乱圣化,应该全部免职就国。临上路,有诏说:舅氏一门,俱就国封,四时陵庙,将无助祭先后者。朕甚是伤感。就令许侯光留守田庐思过吧。有司不要再有所请。就让朕以此聊慰渭阳之情吧。马光比马防稍微谨密,因此皇上特地将他留在京师。后来复位特进。马豫随马廖归国,死于考掠。后又有诏令马廖还京师。

    诸马既得罪,窦氏愈加贵盛。皇后兄窦宪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窦笃为黄门侍郎,并侍省宫。赏赐累积,喜欢交通宾客。司空第五伦上疏说:臣伏见虎贲中郎将窦宪,为椒房之亲,典司禁兵,出入省闼,年盛志美,卑让乐善,这诚然是其好士结交之方,然而许多出入贵戚之家的人,大都是一些瑕寡禁锢之人,很少有守节安贫之人。士大夫无志之徒,更相贩卖,云集其门。大抵骄佚都是因为放纵才会产生,三辅议论者,至于有人说,因为结交贵戚而遭受禁锢,就应该再通过结交贵戚而洗白。这就如同解酒以酒,阴险趋执之徒,实在不可亲近。臣愚愿陛下中宫,严敕窦宪等人,闭门自守,不要妄自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虑于无形。令窦宪等永葆福禄。君臣交欢,无谶介之隙。这可是臣的至愿。

    窦宪依仗宫掖声执,自王主及阴马诸家,莫不畏惮。窦宪曾以贱值请夺沁水公主园田。公主逼畏不敢计较。后来皇上出过此园,指着问是谁家的,窦宪噎塞不能对。后来被发觉,皇上大怒,召窦宪切责说:你应该深思前过。当初夺公主园田时,与赵高指鹿为马有什么区别?细想起来令人惊怖。昔日永平中,常令阴党,阴博,邓叠三人互相纠察,故诸豪戚无有敢犯法者,今贵主尚见枉夺,何况小民呢。国家抛弃窦宪,就如同雏鸟啄腐鼠一样。

    窦宪大惧。皇后为之毁服深谢,过了很久才得到了原谅。使他将园田还给公主,虽不能绳其罪,然而也不再委以重任。

    司马光说:人臣之罪,莫大于欺罔。因此明君特别痛恨这样的事。孝章帝指责窦宪何异于指鹿为马,说的确切,然而不能治罪窦宪,如此奸臣又怎能得到惩治?人主之与臣下,患在不知其奸,假如知道了,然后又赦免了他,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为什么这么说呢?他或许为奸,而皇上不知道,还有所畏惧。既知而不能讨,他知道你不足为惧,则放纵而无所畏惧了。因此知善而不能用,知恶而不能去,这是人主的深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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