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向东因为明国的项目离开江城后,凌雪也在品源消失了好几天,叶轩被复职,一切又都回到原来的样子。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公司的员工陆陆续续地放春假,最后一批坚守在的员工,则跟我一样在年二八才正式放假。

    往年过年,我一般和文沅出国,直到过完那几天才回来,今年不同,是我跟沈轶南一起过的第一个新春。

    年三十晚上,去沈宅跟沈君全吃了一顿饭,之后便开启我和沈轶南的假期。我们去了离江城不远的一个小镇,边庆新春边度假。

    小镇的过年气氛浓厚,几乎没有任何一家酒店是开门营业的,我们借住在一处农宿,吃食由农宿老大妈打点,每天能做的是,沿着穿插在小镇中间过的小河,慢慢地走,看小镇的喜庆,看居民的日常,看静静流淌的河流,看绿树成荫的乡路。

    这完全放松下来慢得几乎跟蜗牛一样的节奏,不但没有让我觉得无聊,反而让我的心能真正放下来,缓一缓。

    我想沈轶南的感觉跟我无异,在江城那样的大都市里,每天都那么疲倦,难得安静下来,颇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你说他们一辈子不离开这里,会不会腻。”

    我摇头,“子非鱼,在熟悉而热爱的地方生活,怎么会腻。”

    “你喜欢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

    “喜欢。”若可以,谁不想岁月静好,事实却不容许。

    我们沉默着散步,晚上热烈地拥抱,像一对抛却情感却默契非常的情侣,又像一对不走心只走肾的萍水相逢的游客,只等离别了这站就不复相见联系。

    有点危险,但更多的是舒服,在我和他都没办法给对方想要的承诺时,无疑这样就好。

    大年初五,在小镇静养了几天后,我们不得不踏上归途。一回江城,沈轶南就要应付各种饭局,我虽然没有他那样忙,但也没闲着,要跟各方打好关系。

    初七,我和叶轩参加跟合作方的饭局,这个饭局很重要,事关新的一年有没有开门红,我特意盛装出席。

    饭局本来由我设,但其中一个合作方早早就定下了海东酒店,我只好欣然前往。海东酒店去年因为资金问题,被陈严一举捞入囊中,如今的海东酒店,更加气派,也更加高级,剪彩那日陈严更请动沈轶南和罗彬出席,谢宁当主持,一时风头无两。

    如今的海东酒店,俨然成了面子的代名词,请客吃饭来海东,谁会不赏脸。

    我是第二次来这里,合作方定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包间,我坐下的第一感觉是,陈严这货真有钱,这装修简直是用钱堆砌出来的,要知道,所有风格里头,中式是最没有上限的,木材贵,手工贵,还有各种烧钱的古董字画装饰,一个弄不好就能让懂行的人看出门道来。

    我来得比较早,等了一会儿合作方才来。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罗彬赫然在列。

    偏偏合作方还将罗彬安排在我旁边的位置上,这下真是低头不见抬头看了。我对罗彬这个人的感觉,不是很好,从第一次在俱乐部见他,再到后来几次的接触,我能看得出,这人比陈严更难对付。

    陈严这人别扭,也有些瞧不起我,可他很少也不屑去加以掩饰,所以每次我对他不客气之后,我心里也完全不惧,因为我能抓到这人的弱点。

    罗彬则相反,他对我一直是戴着面具的。这种人比较可怕,他从未对你显露他真实的一面,就是再生气,或者再不屑,他对人的态度也是柔和的,鲜少直接撕破脸。

    我心里有了一番计较,决定自己也要戴着面具对罗彬。他笑我就笑,他不生气我也不能生气,不管他说什么,只管按兵不动。

    “好久不见,文总。我敬你一杯。”罗彬举起酒杯要敬我。

    这么多人在,我总不会拂他的脸,于是端起酒杯跟他喝一杯。

    之后我才知道合作方邀请罗彬的用意。正所谓无利不起早,罗彬让了部分利,让合作方代理了部分福克食品,合作方觉得他这人爽快,在他提议想跟品源合作后,合作方便为他引荐我。

    这是这场饭局的其中一个任务。更重要的任务在后面,跟往年一样,用餐后我会给合作方逐一拿出全年的指标来,签订全年合作。

    但是今年他们竟然把罗彬也带来了,与其说罗彬像合作商,我更觉得他像个间谍,对他我不得不防着,便给叶轩递个眼色,让他等会儿借口出去,把指标合约全都放回车上,今晚不必用上。

    叶轩领略我的意思,没一会儿就借口离开包间,顺便把那些核心的东西都带出去。

    我不动声色打量罗彬,发现他跟几个合作方完全没有隔阂的感觉,心下不由一震,一开始是让利,然后是返利,再之后呢,是不是就把品源的合作方全部拉拢过去了?这个人真的很阴险。

    有多少企业是死在被抢合作方上,又有多少企业为了绑着合作商,自降底价,一再退步,最后无法翻身?我不得不警惕,万一出现这样的局面,我能提前做什么防范。

    我正想着,罗彬已经将话题引到我这边来:“听说文总向来爽快,奖励无上限,难怪你们都这么死心踏地跟着她。”

    合作方之一接过话去:“一开始还以为跟女人合作不咋的,没想到捡到宝了,文总比十个男人加一起还厉害。”

    “难怪我福克食品老是被你们品源食品抢风头。这次可说好了啊,共赢。我打算在我们旗下的店里,设一个品源的果酱和花生酱专柜,文总觉得怎么样?不会因为我是福克食品的,就一口回绝吧。“罗彬脸色平静,好像他要跟我合作这件事,马上就要落到实处。

    我轻轻摇了摇酒杯里的酒,半是玩笑地反问他:“我听说你们福克食品的沙拉酱和甜辣酱是明星产品,在福克的店里设品源的专柜,这个专柜的逼格是跟你们明星产品一样呢,还是怎么来?我可不想看到品源的专柜像要撤柜。他们几个合作商做品源的产品,说句不好听的,跟供着自家爹妈似的,你福克食品又能做到如何呢?”

    罗彬眼神微敛,只一瞬便又笑说:“品源产品有自己的优势,放在福克的店里,不用跟供着爹妈一样也能有不错的销量。”

    “是吗?那罗总又要怎么定义你们的明星产品,和品源的产品?我呢,也不是有钱送上门来不赚,而是想赚得更安心一些。几位合作商跟品源合作近四个年头,这四年来,也只增加了一位合作商,要通过我们品源的考核,不是那么容易的,罗总。我建议你把自家的产品发扬光大,就没必要再代理我们的产品了。”

    几个合作方见我把话说成这样,也都顺着我的意思来,跟罗彬说:“罗总,文总说的有道理,要不怎么说她能领着我们这群老不死呢,她的大局观比我们的强,罗总的福克食品本来就不错,你要是再做品源的产品,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吃西北风呢?你给我们留一口吧。”

    罗彬不怒也没有不耐烦,他只是淡淡地补充:“文总是不相信我的诚意吗?我可以今晚就签下军令状,但凡有一点不听文总的指导,什么条件都可以,你提就是。”

    我把杯子放下,杯脚磕着桌面发出一点轻响,我扫视了几个合作方,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罗彬的身上。

    “罗总,请你理解,我暂时没有再增加合作商的想法,而且品源到底比不过福克食品家大业大,我们仅有的合作商已经足够。做生意嘛,长做长有,现在还不到时候。我敬罗总三杯,给罗总赔罪,以后时机到了,我保证第一个请罗总加入。”

    话说罢,我连饮三杯。

    叶轩也替我周旋,“罗总,我也敬你。”

    “好好招待着,我失陪一下。”我交代叶轩,跟罗彬点点头就走出包间。

    几杯酒对我还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罗彬那个人让我有些坐不住,总觉得他今晚突然出现这一下,没有那么简单。

    但我已经让叶轩把那些核心资料收起来了,罗彬没有看到,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才是。

    但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心,我特意寻了个临窗的位置站着,吹了一会儿冷风。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竟然看到远处飞奔过来一部黑色车,车门打开,几个神色凛然的男子下来,其中一个我看着有那么三分眼熟,我的心无端急促跳了好几下。

    那个人,我想起来了,警察。对,这几人就是便衣。

    虽然不清楚他们出现是为什么,但是我却下意识地,就想到我和叶轩特意给合作方们送的新年礼物。

    那个大礼盒里,除了品源的几款食品,还有一只玻璃工艺品,是帆船的造型,底座上印着合作方的名字,还有祝福语,都不是贵重物,只是纪念的东西。

    可是,我全身突然跟坠入冰窟一样冷,礼物是我和叶轩一早就提进了包间里的,放在包间的茶水间里,准备用餐后让服务员对应着一一送上的。

    我终于为自己的不安找到解释。可不是么,合作方带着罗彬姗姗来迟,席间又过了那么久,别说放什么东西进礼盒,就是把礼盒全部换掉时间都绰绰有余。

    怎么办?我真的着了罗彬的道。

    心里涌出来的冷意一阵胜过一阵,我紧紧捏着手机,脑子空白了几秒,那些便衣就在酒店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来一块进去。

    是了,陈严!

    这个时候只有陈严能帮我。老天保佑他千万别和罗彬是一伙的。这是他的酒店,如果在这里查出些什么,他也不好过,他不会这么傻的。

    打给陈严的电话很快就接通。

    “陈严,”我的嗓音都在打颤,“便衣来了海东酒店,你如果不出面,海东就要遭大祸。”

    我掐断线,刚跑回包间,就见门口来了几个黑色衣服的人,似乎是想拦着包间的门,不让众人出去。

    我冲进茶水间,把一个个礼盒拆了,这才知道罗彬的用心有多险恶。礼盒还是那个礼盒,他竟然在礼盒的塑料内包装底下,嵌着一沓钱,还是美金,价值十万。

    叶轩听到声响进来,目瞪口呆。

    时间紧迫,我仍在急这些钱怎么处理时,包间的门响起了推撞声。

    “文总,没办法了,给我。“叶轩趁我反应不及,把那沓钱用纸袋装起来,自己提着。

    “可是……“

    叶轩低声说了一句:“我一个人进去,总比所有人遭殃强。”

    “不,我可以告诉他们实情的。”

    叶轩大步出去打开包间的门,可门外混乱的景象却叫我们更加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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