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堡里,因为木兰这位大娘子怀了身子的缘故,顿时变得喜庆热闹起来。
    高进从来都不是个小气的人,于是摆了十天的流水宴,让河口堡的百姓们好好吃了个过瘾,就连那初见规模的养猪场里,两百多头的生猪存栏,直接少了一半。
    不过这回木兰算是难得地没有阻拦高进这般乱花钱,她也是希望这样能为肚里的孩子积福行德。
    露天的白场上,来自高家军的火头军们指点着陈发那些娃娃如何杀猪。
    “没想到把这猪关起来养,果然肥的快,这才半年不到就能杀来吃了。”
    盯着自家阿弟在那里兴高采烈地杀猪,陈升倒是没什么不适,这杀猪是个力气活,同时也很考验胆气,还有下手时的狠劲。
    阿弟和那些娃娃们年纪还小,上阵什么的都早,这时不时地杀猪见血刚刚好。
    “升哥儿,可不知道这养猪讲究端的多。”
    陈升身边,是陈家的老邻居,因为家里男丁胆小,所以被秦忠分去养猪,如今套近乎的便是和他年纪稍大的兄弟两个。
    “说来听听。”
    反正闲着没事,陈升也不介意和这两兄弟聊聊,省得他们总以为自己还记恨他们当年干的那些蠢事。
    那两兄弟闻言大喜,这养猪的活虽然累,可是这养猪场却是高爷的产业,木兰大娘子也不亏待下人,他们在养猪场里既能领工钱,那杀猪的时候还能领些猪下水和肉回家,这日子过得很不错。
    “这猪舍每日都要打扫,底下的猪粪要清理,咱们还要把猪洗干净……”
    陈升听着两兄弟夹七夹八地讲着,没想到二哥那养猪场还有那么多讲究,比如那猪舍是悬空而建,那猪踩的地方都留了缝隙,拉的猪粪只要用水冲刷便会漏到下面的水泥粪池,每天都有人来拉去肥田。
    那猪舍也是一间间分栏喂养,最多五六头生猪,整间猪舍也就养上几十头,还有专人看着,若是有那头猪有些病恹恹的样子,就会被单独拉走。
    至于母猪和种猪都有专门独立的猪舍使用,另外像这两兄弟也学了煽猪的本事,额外还能多份工钱。
    “眼下那猪粪可是好东西,都不用咱们清运,自有人来清理抢肥。”
    陈升听得津津有味,这养猪场说起来二哥当初要建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二哥是异想天开,这以往那些大户最多也就养个十来头猪,哪有一养几百头的,可如今这养猪场不但建了起来,还养得好好的。
    看着远处当初二哥规划时,留出的大片空地,陈升估摸着等那些地方养猪场建起来,以后河口堡的百姓就再也不会缺肉吃,脸上挂满了笑意。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地传来了喝彩声,陈升抬头看去,只见自家阿弟拿着杀猪刀狠狠搠进那头大肥猪的脖颈处,边上是几个半大的少年一起死死压住这挣扎的肥猪。
    “高爷。”
    陈升听到身旁两兄弟打招呼,不由回头看去只见二哥走了过来,满脸的喜气,周围都是道喜的乡民。
    沙得刁跟在后面,只觉得自家这位老爷别的都好,就是不怎么讲上下尊卑的规矩,这木兰大娘子怀了小少爷,开恩摆这流水线宴请这些泥腿子也就罢了,这老爷怎么还能亲自在这白场上和这些乡民同桌同饮。
    真是太不讲究了!我以后得好好劝劝老爷!
    看着老爷一路都和那些乡民打招呼,沙得刁心中这样想到,不过眼下他是万万不敢开口劝谏什么的,万一老爷嫌他啰嗦,把他踢去张坚那狐狸脸那儿,他可就惨了。
    “婶娘,你们放心,阿升大眼他们的亲事,今年肯定能成!”
    看到二哥和自家阿娘还有其他几个婶娘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陈升只觉得眼皮直跳,他和不远处的杨大眼互相看了眼,确认过眼神,觉得还是赶紧走为上策,不然怕是又要被阿娘她们逼婚不说,如今怕是还要加上二哥了。
    只是两人刚想走,就被喊住了,“阿升,大眼,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我过来。”
    高进瞅着人群里拔腿想走的几个伙伴,直接高声道。
    “二哥,我还有事?”
    杨大眼迟疑着说道,试图蒙混过关,可他刚开口,高进已自冷笑起来,“你能有什么事,今个儿婶娘们都在,都给我把话讲清楚了。”
    “我当初答应过婶娘们,要给你们把终身大事给办了,如今算算时间,骆驼城里那几家的姑娘们也该快到了,我把丑话撂前头,当初可是你们先撩拨的人家姑娘,如今人家姑娘扔下那大户人家的好日子不过,还真来了咱们河口堡,你们要是敢负心薄幸,不用你们木兰姐动手,我先砍了你们几个兔崽子。”
    “对,二郎说得是,五福你要是再敢耍心眼,就莫怪阿娘不认你这个忤逆子。”
    “阿娘,你不要喊我小名。”
    给自己改名的杨大眼见阿娘又唤他那土气无比的名字,不由大窘道,若是换了平时,边上的伙伴们定是会嘲笑一番,可如今他们几个人人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被自家老娘指着鼻子骂,尤其是陈升和杨大眼,两人当初在骆驼城里还真有处得不错的姑娘。
    原本两人的老娘并不知情,可是刚才闲聊时,听高进讲了个清楚分明,如今哪里还会绕过这两个不孝子,要不是人多眼杂,怕是两人要被自家老娘揪着耳朵教训。
    “婶娘们放心,有我在,定不会叫阿弟们耽误了终身大事,便是其他还没有找到中意的,我也会让人帮他们物色……”看的伙伴们被婶娘们逼得个个犹如焉了的公鸡,高进还是给他们解了围,“二郎,这事情你可得上心,咱们也就盼着能早日……”
    最后那些婶娘们还是离开了,她们也就是趁着这机会,从二郎口中要个承诺,真指望自家儿子主动去成亲,那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二哥,你可是把咱们坑惨了,这成亲有什么好的,我住在军营里浑身舒坦,和兄弟们打熬力气,比试武艺,闲暇时打猎喝酒,踢踢蹴鞠,这要是成了亲,我老娘还不逼着我每日回家住。”
    伙伴里,有人抱怨道,其他人也是心有戚戚然,他们本就是少年,虽说边地成亲都早,可是他们见识过木兰姐的英武美丽能干,谁愿意娶个啥都不会的蠢笨村妇。
    那骆驼城里来的姑娘,大家都清楚,人家是奔着升哥儿、大眼贼还有阿光来的,难不成还会有别的人来。
    “你们也都年纪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难不成等我家孩儿大了,你们要叫他做光杆将主么!”
    高进却是笑着说道,他这些伙伴们虽然都是十八九二十的年纪,可放在这年头,除了那些没钱娶亲的老光棍外,还真都算得上是老小伙了。
    “你们放心,二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咱们也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只要你们喜欢就行,婶娘那里我自去说服。”
    高进看着那些盯着陈升杨大眼的伙伴们,刘关两家的姑娘就三个,论家世倒是阿升他们高攀,不过阿升大眼他们的前程日后也差不到哪里去,至于其他伙伴,他自是向那位大公子要了个人情,把那流放发配到骆驼城的犯官女眷和家属送些到河口堡来。
    这犯官的女眷里,总有些大家闺秀,再不济也是小家碧玉,知书达理不说,这从小吃得好穿的好,这模样自然比这河口堡附近的女子生得俊俏好看。
    听到高进的话,这下子大家都无话可说,说起来他们最害怕的还不是盲婚哑嫁,到头来成亲的时候都不知道新娘长什么样,万一是个丑婆娘,还得被老娘逼着天天回家生娃,这日子可怎么过。
    这时候已近黄昏,那杀好的肥猪被洗净入了大锅炖煮起来,那白场上的桌上也摆好了碗筷,那干完活的青壮们也都是陆续从城外田里回来,没人愿意错过这肉管饱,还有酒喝的宴席。
    要知道河口堡如今大几千口人,自然不可能人人上桌,于是这十日的流水宴,也是按着顺序轮流来,可谓是人人有份,这每晚来赴宴的有河口堡原本的乡亲,后来迁入的匠户、军户,有刚来的流民,也有高家军的士卒。
    “阿升,大眼留下,你们且去帮忙。”
    看着人人渐渐多起来,高进自是让伙伴们去帮忙,只留下了愁眉苦脸的陈升和杨大眼。
    “阿升,那刘家小妹,你怎么说?”
    高进最先看向陈升,当日在骆驼城里,他记得陈升可是和这位刘家小妹有说有笑的,还教人家如何用刀,如今刘循那里派人给他带信,说刘小妹的婚事他这个大哥自能做主,如今这刘小妹可是和关爷的两个孙女外孙女一道来了河口堡。
    “二哥,我……我……”
    陈升“我”了个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刘小妹生得不差,可是却认了木兰姐做阿姐,甚得木兰姐的喜欢,他要真是娶了刘小妹,万一以后两人吵架,木兰姐能提刀砍了他。
    “说不出话,就当你是认了,大眼,你呢?”
    杨大眼看了眼期期艾艾的陈升,索性很光棍地道,“不就是成亲么,我杨大眼认栽。”
    “咱们兄弟一起打江山,二哥我也盼着你们早日成亲,日后咱们的孩儿也能像咱们这样互相扶持……”
    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接下来他和这帮兄弟们还不知有多少崎岖坎坷的路要走,前途也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高进看着并没有把自己亲事放在心上的陈升和杨大眼,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个世道他不得不去争,莫看眼下河口堡人强马壮,可是莫说放眼天下,便是这区区的边地,他也只能算是勉强够自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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