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滴知晓此事后,真真悲喜交加。

    悲的是,她费那么大的劲,就是为了让父亲远离朝堂纷争,避免前生“梦到”的惨祸。可康帝的口谕一来,非但没能远离,反倒比从前更加紧密,岂能不悲?

    喜的是,她老早看出父亲根本没有全然释怀,他虽赞同自己意见,也对教书育人表现出极大热情。可左滴明白,不管康帝如何忌惮,在父亲心中仍旧对这位从前的学生、如今的帝王无比牵挂与放心不下。

    而那片朝堂,是他真正实现人生价值的地方。从这个角度来说,她为父亲高兴。

    左章恒说的一点都没错,左老太爷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兴高采烈地要连夜送他返京。口中直呼天恩浩荡,自该万死以报之。

    好在左章恒头脑清醒,最后定下第二日启程。

    只是并非如他所说般自行上路,杨氏在谢宁歌的调理下,身子好了不止一点半点,说什么都要一道跟着。

    左章恒无法,只得应下。

    左滴忧心父亲回京后独木难支,陆兴邦却搜刮了不少党羽,势力庞大。

    萧贞偷偷告诉她,如今的尚书右仆射孙民安与鸿胪寺卿温为用关系莫逆,加上温家与左家的姻亲关系,孙大人断不会袖手旁观。

    左滴方才心中略安。

    萧贞暗暗偷笑,自从认识左滴以来,她根本就不像个孩子,什么事都比自己厉害,唯独在政事上无比白痴。也不想想看,左章恒做了这么多年太傅,岂能没有亲信?

    终于感觉赢过左滴一回的萧贞,趾高气昂骄傲得像只小孔雀,倒叫左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当她又犯了病。

    ……

    送走父母亲后只过两日,便是前世的新年今生的元旦。

    本来兴致勃勃定要看看古代春节如何热闹的左滴,想到父母亲要在路上度过大年夜,长姐长兄皆是孤零零在外过年,而离钧……尚且不知鸟在何方,便有些无精打采意兴阑珊。

    至于躲出去避风头的二老爷左承业,在元旦前一日偷偷摸摸回到府中。

    他本想着拿点盘缠去外地避一阵子,却被左老太爷当场逮个正着。

    这次不论老太太如何撒泼闹腾,二老爷当着全家人的面,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家法,这下倒好,哪儿都不用去了。

    左测仍是顶着个黑眼圈哈欠连天的模样,左远却是冷冷看着,这个少年经历过前番事件后,变得成熟许多。

    左滴冷眼旁观,听到二伯父交代是旁人设套引他赌钱,欠下不少银子。沈姨娘事件时,他因为还不上钱被人抓走了,当时被迫签下一纸借条,谁料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认罪书。

    挨过家法后,左老太爷交代让左远搬到主院,自己亲自教养。

    不提左二夫人黯淡的脸色与左老太太如何破涕为笑,左滴低头看着脚边祝心,格外思念父母亲与兄姐。

    因为发生这许多事,临州左家的除夕夜过的无比冷清,只一起吃了顿年夜饭便作罢。

    没有从前在长平时的守夜,没有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好在院里多了个欢脱的萧贞,加上半路捡来的谢宁歌,再有个漂亮可爱的祝心蹦蹦跳跳,倒也化解左滴不少愁绪。

    萧贞拒绝杜宏伯为她安排的驿馆,坚持要住在左府里头,还点明要住左滴的院子。

    而所有知晓萧贞身份的人,都被下了禁口令,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没人敢多嘴。

    毕竟都是年轻人,萧贞又是个心大的,抛开之前醋意,很快就跟谢宁歌熟络起来。

    谢宁歌初得知她是长公主时,有些不适应,后来见她至情至性,倒也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上这个欢脱热情的公主殿下。

    三个小姐妹外带玲珑剔透小祝心,四人索性将所有下人驱散,在曲径园里重新摆桌酒菜,一起守夜。

    谢宁歌爱饮酒,萧贞狂放不羁,左滴索性也抛开顾虑,将丫鬟嬷嬷都屏退后与她二人开怀畅饮,就连祝心都喝的小脸儿透红,只有左滴可见他周身绿芒,衬着他的红脸蛋,显得格外的……喜庆。

    酒过不知多少巡,谢宁歌面纱早已掉落,萧贞变成红苹果,就连左滴都开始眼神涣散。

    桌上酒盏早被弃用,横七竖八搁着好些空酒瓶,地上亦是。

    “我……我早晚要,找到他……再找五年……也使得……”

    谢宁歌清冷的仙子面化成一汪春水,嘴里嘟嘟囔囔,青葱手指不停在祝心的脑门上点啊点。

    祝心眯着眼睛呵呵傻笑,脑袋被她点的前后晃悠。

    “砰!”

    一只穿着貂皮短靴的玉足猛地踩到案几上,震地正支在桌上的谢宁歌都跟着颤了颤。

    萧贞一手举着半空的酒壶,脚踩在桌上摇摇晃晃回她:

    “不、不就是找个人,我一声令下……定能给你把人……找出来!待我、我日后登基为帝,你……就是我的上、上官婉儿……”

    她嬉皮笑脸地顶着张小红脸,一把勾住谢宁歌的肩膀,酒壶自她手中落下,刚巧跌落祝心怀中。

    祝心被从天而降的酒壶砸醒,眨巴眨巴眼,迷迷糊糊地将酒壶歪倒闻了闻,咯咯笑着伸出小舌头舔起了酒壶,一脸的满足。

    左滴对这耍酒疯的三人状若未觉,困得眼皮都快要粘到一起。

    她坐在桌边双臂环住膝盖,看上去哪还有平日里半分神采飞扬,此时的她,才像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离钧……你在哪儿?你才走了半年,怎么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好多年……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左滴喃喃自语,越念叨越觉心里酸楚,不知怎地就想哭。

    她抽抽鼻子,努力把酒意催出的眼泪憋回去,酸意刚过,忽然一团黑影对着她当头罩下

    “离钧是谁?你、你竟还有事瞒……瞒我!”

    左滴下意识飞快缩腿后退,却见萧贞恶狠狠的正往地上倒,又赶紧将腿伸出来,接住这只撒泼的醉猫。

    待将迷迷瞪瞪的萧贞接住后,她的酒意散去大半,此时才发现眼前这三人都喝成了什么德行,立时哭笑不得。

    她把满嘴胡话的萧贞推到谢宁歌身上,任她二人抱作一团,再把偷酒喝的祝心也塞进去后,伸手轻轻擦去脸上挂着的泪珠,深吸一口气:

    离钧,不管你在哪儿,我都在这里。

    我活的好好的,身边的家人朋友也都好好的,我会继续好好活下去,等你……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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