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交代完毕,柳长风和铁匠孙搀扶着冯汝炳,再次退回到密道中。叶勒依挥退萨仁,笑着看着秦络,“秦络,你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虽说这个是赛马获胜的回报,但那次赛马,叶勒依明显是和秦络小打小闹,没有当真。叶勒依现在能不顾自身安危,全力襄助,秦络自然是很感激她的。他拱手道:“二小姐今日大恩,秦某没齿难忘。他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小姐重恩。”

    “我不指望你结草衔环,我只希望将来,赤水和青云为敌之时,你能手下留情,不要忘记今日你我同盟的交情。”叶勒依缓缓道,“我也向你保证,若有朝一日赤水掌权,愿与南楚和平共处,不会无端的挑起两国战争。”

    “但愿如此。”秦络见叶勒依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一番话,看来,最迟在春暖花开之际,赤水部就要有大的行动了。

    “秦络,明日,我会去石山找你,继续学习。”叶勒依微微一笑,“夜深了,你快去吧,别让他们久等了。”

    “二小姐也早些歇息吧。”秦络走到兵器架前,触动机关,大门再度缓缓开启。

    等秦络下来的时候,柳长风和铁匠孙,已经将冯汝炳安顿好了,就在下了台阶的那块空地上。冯汝炳裹着被子,先睡下了。

    柳长风不太放心,对铁匠孙和秦络道:“我看冯将军身体有些虚弱,今晚我在此陪他一宿,你们先回去吧。”

    “那明晚我来陪冯将军。”铁匠孙说道,“秦络,你一个文人,就不必经常下来探望了。”

    秦络也知道自己不会轻功,而且在丹阳城,盯着他的眼睛不少。于是点头道:“好,那冯将军,就托付给二位了。”

    铁匠孙带着秦络飞出密道,返回废旧的牧场。此时,三匹马儿还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休息,秦络说道:“我自己回去吧。”

    铁匠孙断然拒绝:“不行,柳长风是迷倒了你帐篷外的士兵,才轻易带你出去的。我得送你回去,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出去过。”

    “我们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去?”秦络问道。

    铁匠孙拍拍胸脯,自信的说道:“放心,我的轻功,不比柳长风差。”

    第二天,叶勒依早早去石山那里,等候秦络。他们俩刚一见面,叶勒依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武平关被攻破,南楚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朝廷打算议和。”秦络冷淡的说道。

    “议和?”叶勒依诧异的看着秦络,“你们皇帝真是懦弱,现在议和?他指望着,拓跋冽能将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吗?”

    “你别这样说。其实皇帝在朝堂上,说不上什么话的。这些,定是徐老太傅那帮文臣定下的。”秦络想起远在平城的赵瑞泽,虽然他现在是皇帝了,但是在秦络的印象中,仍然是身处敌营,不哭不闹的那个小孩子。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赵瑞泽早已长大,长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但当年的变故,让他的性情大变,他太过依赖于徐老太傅,将朝政拱手相托,没有什么主见。

    这样一个君主,在治世时或许可以做一个守成之君,但是在乱世,却无法带动人民,渡过难关。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越到这时候,秦络越痛恨自己力量太过渺小,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比如,议和。朝廷上决议议和,他们这些身在异乡的人,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叶勒依不懂中原那么多曲里拐弯的道道,他们项羌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去的。叶勒依皱眉头道:“你们皇帝连议和不议和的主都做不了吗?既然如此,还不如退位让贤。”

    “他不是不想做主,只是他年纪未满二十,尚未亲政。”秦络解释道。

    “你看拓跋冽,不也没到二十岁吗?”叶勒依撇撇嘴,“你看他,还不是直接杀了自己的母亲,灭了黑岩部。在草原上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秦络摇摇头,“中原讲究的是礼教。弑父弑母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在南楚发生。即使是皇帝,也不可以为所欲为。下面的大臣会监督皇权,相权与皇权也会相互牵制。哎,这些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叶勒依听的也是云里雾里的,她摇摇头道:“你们南楚果然麻烦,这样有好处,也有不好处。项羌就不一样了,虽然常年打打杀杀,但都是明刀明枪的。强者为王,谁也不会说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用武力解决问题。”秦络说道,“中原人有句话,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将军马上得天下,文臣下马治天下。而项羌,一直都是文臣少,武将多。”

    “我知道你们南楚,以文抑武。但你不觉得,正是因为如此,南楚才一代不如一代,最终,被项羌攻破你们的旧都城。”叶勒依反问道。

    秦络一下子被问住了,他赞许的看着叶勒依,心道这个女子果然不一般,一眼看出了南楚最根本的问题所在。

    正是由于文臣压制武将,武将手中即使有兵权,也被皇帝和文官们死死盯住。造反什么的不要想了,就算不造反,功高盖主什么的,也可能落得满门抄斩的地步。所以,南楚很多人都说,宁愿种地,也不愿当兵。而那些将军们,也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样的国家,怎么会有强盛的军队,怎么会有骁勇善战的将军?这样的国家,怎么能守得住疆土呢?

    “本朝太祖皇帝,就是武将出身,夺取了前朝的江山。”秦络徐徐讲解道,“太祖为了防止今后有人效仿自己,篡权夺位,故而压制武将,以成为本朝传统了。”

    “青云部的祖先,不也是武力夺取了金阳部的政权?但你看,青云部有压制武将吗?”叶勒依嘲讽道,“是你们太祖皇帝太过保守了,杞人忧天,这才导致今日之祸。”

    “你说的对,也不对。”秦络说道,“项羌并不比南楚好多少,只不过你还没有看到项羌隐藏的祸患。”

    “祸患,什么祸患?”叶勒依问道。

    秦络不答,反而问道:“草原上的部落为什么喜欢争斗呢?”

    叶勒依思考片刻,一针见血的总结道:“为了土地和牛羊。”

    秦络打的哑谜,叶勒依猜了一夜,也没猜出来。第二天,她若无其事的和秦络见面,并没有追问谜语的答案。

    “冯将军在密道很好,他手腕脚腕的伤,我也让萨仁给他上药了。”叶勒依照旧汇报着冯汝炳的情况,“这几天,士兵们把丹阳城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你想的这个藏身之处,真是绝了。”

    自从冯汝炳被他们救出之后,那个看守的醒过来,发现犯人逃跑了。他立刻告诉给了押送的士兵,士兵们也报到了秦络跟前。秦络只是面无表情的让他们全城搜捕,要是找不到,提头来见。可惜那些士兵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能找到这个藏身的好地方,还得多亏二小姐啊。”秦络笑道,“没有你,我也不知道金宫下会有密道。”

    叶勒依感慨道:“这个密道,是拓跋氏祖先留给子孙逃生用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百年后,此密道反而会害了拓跋氏。”

    “将来,你不会做这个密道的文章吧?”秦络心头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不妙的感觉。这个密道的确变成了一个隐患,知道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会。”叶勒依不屑的说道,“我赤水部对抗青云,当然是堂堂正正的打败他。”

    “那便好。”秦络道。

    “对了,你打算怎么把冯汝炳送回南楚?”叶勒依问道。她一直很好奇,秦络到底有何本事,能把一个被通缉的楚人,安全送回去。

    “现在还不信,时机不到。估计还得麻烦二小姐一阵子。”秦络说道,“等到搜查不严了,我们才能送他回去。”

    “你说,二王子听说冯汝炳丢了,会不会怀疑你呢?”叶勒依又问道。

    秦络苦笑一下,“当然会。”

    “那你还救冯汝炳?”

    秦络摇头,“你错了,现在无论我做或者不做,他都会怀疑我的。所以,做与不做,并不重要。”

    “有拓跋凌在,你将来的日子不好过啊。”叶勒依靠近秦络,悄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永远的解决掉这个麻烦。”

    “什么?”

    叶勒依用左手狠狠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表情,那动作,已经很明显了。

    秦络暗叹叶勒依不择手段,他摇头道:“我可没那个本事,难不成,你帮我解决?”

    “你真是想太多了。”叶勒依冷哼一声,“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

    “二王子此人,也算个英杰了。”秦络表情略带可惜的说道,“若我不与他为敌,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叶勒依说道。

    秦络看向叶勒依,其实与二王子相比,叶勒依才是更可怕的敌人。她有手段,有眼界,还有魄力。她虽为女子,却比很多男子更加优秀。

    “二小姐,我很庆幸,暂时不用与你为敌。”秦络笑道,“恐怕,我不是你的对手。”

    叶勒依笑了笑,毫不谦虚的说道:“你知道就好,所以啊,永远不要和我们赤水为敌。”

    “但愿如此吧。”秦络道,“我们楚国,一向不喜欢交战。不过若有人侵略我们,楚国必会反击的。”

    反击?叶勒依忍住笑意,就楚国那样,还想反击吗?

    当然,当着秦络的面,叶勒依没有嘲讽。她点头道:“我赤水部的野心也不大,能够一统草原,就很好了。我们,绝不会染指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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